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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打开门,对人说:“进来吧。”

  时郁脸上又显出一种很高兴的样子,他要从地上起来,但是大约因为一个姿势蜷太久,整个人有点僵住了,差点没站起来,厉逍伸手扶了他一把,才让他站稳了。

  “谢,谢谢。”两人离得近,时郁说话时,散出一股滚烫的气息,喷到厉逍的脸上。

  而厉逍握着的手腕,温度也过于高了,厉逍这时仔细看时郁的脸,才看出他脸上简直红得有些不大正常。

  厉逍伸手摸了摸时郁的额头,立刻皱起眉来:“你发烧了?”

  时郁睁着眼睛,那眼角微微发红,又湿漉漉的,显然也是因为烧起来了的症状,但他本人不察觉,还有些懵似的:“我不知道,有吗?”

  在厉逍的逼视下,他声音又弱下去,说:“……只是这两天熬夜比较多,有点点感冒,我已经喝过药了。”

  难怪之前打电话,他声音听起来就不大对劲。

  厉逍脸色不好看,几乎是有些发怒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身体怎么样,你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吗?”

  还自作主张在四面通风的楼道里等那么久。

  时郁被教训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地垂下头。

  厉逍沉着脸把人拉进屋,让人脱了外套,量过体温后厉逍脸色更难看了,他又找来退烧药和冰袋,全程不发一言,生气似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

  时郁在他的气压下也感到惴惴不安,老实地乖乖吃药,给自己额头贴上冰袋,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通折腾下来,时郁终于感到了病魔的侵袭,大脑昏昏沉沉,身上冷热交加,他裹在被子里,觉得眼皮很沉重。

  厉逍站在床头,脸上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今晚看能不能退烧,明天还是烧的话,就得去医院了。”

  时郁下巴也埋在了被子里,张着眼睛看他,乖乖地点头。

  厉逍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终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把手按在开关上,轻轻的一声。

  世界暗下来了。

  时郁陷入昏昏的梦境里。

  时郁又梦到了高中的时候。

  他以贫困生资格,读了市里最好的一所中学,他的奶奶每天早上,都会扫到他们学校门口的人行道,起先这个事情是没有什么人知道的。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时郁考到了全年级前十之后,这个消息就莫名不胫而走,全校传开了。

  时郁每天能感觉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同情,可怜,带着一点“学习还能这么好”的,基于怜悯而发散出来的佩服,大约是觉得他这样的家庭,如果再不好好读书,人生就没有出路了。

  这些目光时郁小学和初中已经受得很多了,而且他们也没有说错。所以他每天闷头读自己的书,在书里想象一下自己功成名就,扬眉吐气的未来,也是一种发泄式的快乐。但是与众不同,特立独行,这种特质本身就容易招来周围的反感,当事人如果再不精心弥补,与周围的人打好关系,或者干脆自己凌驾一切,那就只会招来厌恶与抵制。偏偏时郁两种人都不是,他的独特也就成了被攻击的理由。

  高一下半学期时郁过得很坏,他进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成绩不算好,入学测验的时候被分到了靠后的班级。即便是市第一中学,同样也是鱼龙混杂,而时郁所在的那个班里更是牛鬼蛇神,除了认真学习的什么人都有,时郁在里面像个怪胎一样格格不入,而当他拒绝在考试里给人递小抄以后,他被针对了。

  每个班里大概都会有这样一个小团伙,他们凌驾在全班之上,插科打诨搞破坏,无所不为,更坏一些的,则会在学校里模仿起街头混混,在学校内外横行霸道。而没有朋友,没有背景,什么也没有的时郁,就成为了他们施暴的最好对象。

  时郁陷入了梦魇,疼痛和屈辱的记忆即使在梦里也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梦到自己经过操场,被那帮人拦住了,对方的拳头落下来之前,他抱住了自己的头。

  然后他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篮球落地的声音。

  “不好意思,球打歪了。”

  穿着球衣,满身是汗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篮筐下,那声道歉听来非常敷衍。

  少年背后是一轮将要落下去的太阳,他站在那轮光晕里,对时郁笑了一下:“同学,麻烦把球帮我拿过来一下,谢啦。”

  事后时郁找到了那个少年所在的班级,还知道了他的名字,厉逍。

  半年之后文理分科,时郁和厉逍成了同班,时郁一直记得自己当时看到分班表,心脏差点停跳的心情。

  但是厉逍已经完全不记得时郁了。厉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一招手,就有很多的同伴聚拢上去,在教室,在操场,无论哪里,厉逍永远被众人围捧在中间,早就不记得当初自己随手搭救过的人了。时郁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连句话都不敢上去跟他讲。偶尔厉逍和人打闹,把纸团丢在了自己桌子上,厉逍过来笑嘻嘻地和他说抱歉,他就紧张得头皮都要炸了起来,面部肌肉全部损坏,还不等他僵硬地从喉咙里憋出一句没关系,厉逍已经转头又和别人玩在一处去了。

  而时郁本以为分了班之后,自己的情况能有所好转,但是没有多久,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人是由往前的社会经历所组成的,时郁自己的孤僻,寒酸的家庭,被霸凌的经历,没有任何能够引人交往的欲`望,甚至会引起新一轮的揣测和怀疑。

  他在新班级里又一次被孤立了。

  体育课上没人愿意和他组队,他永远是落单的,等待老师安排的那一个;老师临时到教室来布置作业,他去上厕所了不知道,回来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但是到了收书本资料费的时候,他就会被“善意”地点名提醒,要按时交钱;选班干部时,有人起哄地提名他为劳动委员,理由是他奶奶就是环卫工人……时郁终于和那个起哄的男生打了起来。

  他们开着那种看似无伤大雅的玩笑,恶毒地,肆意地,毫无收敛地霸凌别人人,而当事者一旦反抗,就会被扣以小气,玩不起,神经过敏的名号。

  但那些时郁都听不见了,他双眼通红,咬着牙,只一声不吭地和人扭打在一起,他落了下风,感觉到了口腔里漫开的血腥味,但他仍然不肯松手,直到被人拉开。

  有人拉住了他,一只手很强硬地按住他的肩膀,对时郁说:“不要动。”

  时郁听到是厉逍的声音,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真的不再动了,只眼睛还红着,像要吃人一样瞪着对方。

  然后厉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句解释也没有,他拉着时郁的手,直接去了医务室。

  等时郁包着纱布再回到教室,没有任何人追究他打人的事情,连老师也只是口头,连教训都谈不上地说了他几句。

  而在下节课上课铃声打响之前,自己常年空着的隔壁终于有人入驻——厉逍把课桌搬到了他的旁边。

  他和厉逍成了同桌。

  ……

  …………

  时郁从梦里挣脱出来,因为舍不得醒,挣扎得更厉害。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的汗,他一动,额头上的冰袋就往一边滑下去。

  他抓住冰袋,从床上坐起来,花了点时间让自己清醒,然后下了床。

  他走出房间,客厅的窗帘全部拉开了,室内一片宽敞明亮,厉逍坐在沙发上,正开着笔记本在和人视频,他戴了耳机,似乎担心吵到人,声音也刻意地压低一些。

  时郁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厉逍已经发现他,他对那边说了一句:“待会儿再和你说。”

  厉逍摘下耳机,扔到桌上,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时郁微微僵住地站在原地。

  厉逍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满意地说:“嗯,退烧了。”

  又低下眼来,仔细看看他的脸色,问他:“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时郁点了点头,手指有些紧张地蜷在一起,说:“谢谢你……昨晚麻烦你了。”

  厉逍看他有些不安的样子,知道是因为昨晚自己生气的事情,他顿了顿,神情缓和下来,说:“厨房里有粥,你还没好,吃点清淡的。”

  时郁恨不得把他每个字都刻起来似的,用力地点头。

  厉逍失笑,看见他耳垂还是有些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低声笑着说:“现在又这么乖,这么听话了?”

  时郁耳朵被捏,脸却红了起来,他抿抿嘴唇,仿佛豁出去地,他突然踮起脚,在厉逍嘴唇上亲了一口。

  “……因为喜欢你呀。”

  时郁一句话说得飞快,又大概是很不好意思,没等厉逍捉住他,已经溜进厨房里了。

  厉逍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站在原地,他摸了摸嘴唇,觉得好笑,但眼里又露出了一点温柔。

  时郁喝着粥,看见厉逍进屋换了套衣服出来,他捧着碗,犹豫片刻,问:“你要出门吗?”

  厉逍点点头,一边对着镜子系领带,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

  时郁立刻放下碗,非常自觉地接口说:“嗯嗯,我也马上就走了。”

  厉逍系领带的手停住,转过头来,皱着眉地看他,说:“身体还没好,你又乱跑什么?”

  时郁一怔:“?”

  “你在家好好休息,别忘了吃药,没事别到处跑。”厉逍顿了顿,从门口鞋柜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一把备用钥匙,放在了鞋柜台面上,“如果要出去,记得带钥匙。”

  时郁张大眼睛看他。

  厉逍原本打算到此为止,被他那样眼神一望,计划外的话,又不受控制地从口中自己跑了出来:“以后我不在家,你就自己进来。”

  厉逍觉得这样不好,他没有想和任何人同居的念头,他不该做出把钥匙长期交给一个人的承诺。

  他张开嘴,以一种不高兴的语气,说的却是:“不准再生病了。”

  厉逍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生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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