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没大明白,但也来不及追究。他攥着厉逍留下的那把钥匙,凹凸的齿口硌着他的手心,有些痛,但他握得很紧,像是恨不得把它嵌进自己手心里,这样厉逍就不可能把钥匙收回去了。
厉逍言语模糊,态度暧昧,他把钥匙给了时郁,却不说为什么,也不说什么时候还。
但无论厉逍怎么想,时郁已经下定决心,不还他了。
他曾经失去过一次,他曾经满怀期待地等着厉逍联系自己,但是无数日夜轮转,他被远远抛在了后面,在某个时候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原来是过时的玩具,老旧无趣还累赘,主人早在搬家的时候就将他遗弃了。
留他在原地团团转,又念念不忘。
从厉逍回国开始,时郁就在策划如何再度接近,再度吸引他。厉逍还是和当年一样,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他在昔日同学面前露出一点无辜脆弱,受欺负的样子,厉逍就忍不住出手,帮他解围。
他一次次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在厉逍面前,他让厉逍看到自己的奶奶,他带厉逍回忆起两人曾经待过的房间,他固执地要在门口等厉逍回来……厉逍不喜欢他,却很容易会可怜他,他利用对方的同情,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这一把钥匙。
这是他的战利品,这一次他绝对,绝对不会把它交出去。
时郁在厉逍这里有了自由出入许可证,往厉逍家跑得更加频繁,不到半个月已经摸清了厉逍家附近的超级市场,蔬果便利店,比厉逍更像是这里的长期居住人口。
工作日稍好一些,到了周末休息日,时郁基本都是待在厉逍家,两人像是半同居了起来。
厉逍和阮星桐从疏竹掩映,流水淙淙的一座中式庭院出来,他们刚拜访了一位国内知名的建筑设计大师,他们既然要做这行,总是要多拜访一些业界前辈,探探路子。
这位大师德高望重,却没什么怪癖,很爽快地就见了他们,老爷子性情中人,聊了两句就对厉逍和阮星桐都颇喜爱的样子,留着两人说了不少的话,阮星桐出来之后大松口气,心有余悸地说:“越聊气氛越诡异,再说下去,我都怕他要开始给我们做媒了。”
不怪老爷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厉逍阮星桐一个俊一个靓,又同是名校校友,各项实力旗鼓相当,堪称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在学校就常有谣言俩人是一对,现在还合开一家公司,朋友圈里都盛传他们是开夫妻店。
厉逍一边周到地给她开车门,一边作出受伤的神情,说:“我在学姐心中这么没地位,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吗?”
阮星桐翻了个白眼,说:“等你什么时候不是个基佬了我再考虑吧。”
两人相交已久,该漏的底儿都漏得差不多,也是基于这种清白敞亮关系,两人才会放心地选择对方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
两人上了车,阮星桐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才问完,厉逍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厉逍看完,便笑说:“今天就不了,我回去吃。”
阮星桐看他一眼,说:“你家那位又贤惠地做好饭菜等你回去呢?”
厉逍一边回消息,一边唔了声,说:“做都做了,总不好浪费人家心意——还有,我声明一下,他不是我家的。”
“一边和人家上床睡觉,吃着人家给你做的饭,一边和人家撇清关系,”阮星桐啧啧感慨,谴责地说,“学弟,你够可以的啊。”
说是这样说,阮星桐也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人黏你倒是黏得挺紧,一天给你发多少消息了都。”阮星桐说,有些惊奇似的,”你竟然还没烦?”
作为厉逍的多年好友,阮星桐对厉逍的恋爱史也算是能如数家珍。厉逍恋爱谈得不少,但每段恋情都不长,像是个魔咒一样,总是在热恋时期就戛然而止。
厉逍这个人似乎是有点毛病,一旦和人关系过于亲密,到了某个阈值,热情就会迅速消退,趋于冷淡,仿佛厉逍生来不能接受浓度过高的亲密关系,否则就会窒息在里面似的。
厉逍闻言,手指顿了顿,才说:“还好。”
厉逍出了电梯,才走到门口,要拿出钥匙,时郁已经先从里面打开门,仿佛早就等在了门口似的,高兴地对他说:“你回来啦。”
厉逍看见他穿着围裙,踩着温暖的拖鞋,眼睛里满是快乐地望着自己,心口先是一动,他伸手抱了时郁一下,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亲,声音有些温柔:“怎么又在门口等我?”
时郁被他亲了一下,脸上就红红的,但又很高兴,他伸手捂了捂被亲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小小的:“想快点见到你……想被你亲。”
又凑上来亲他的嘴唇,声音模模糊糊,又黏黏腻腻:“……也想亲你。”
厉逍不知道那个寡言沉默的时郁是什么时候被调包了,浑身散发出一种甜蜜气息,让人有种微醺的眩晕感。
厉逍发觉自己很难不被这样温顺又黏人,害羞又热情的时郁打动,他按住时郁,在玄关亲了许久,黏腻的口水声让人耳朵微微发嘛。
亲完后各自衣服都有些凌乱,滚烫的鼻息互相缠绕着,厉逍下面已经半硬起来,抵着时郁的小腹,时郁被亲得腿软,不得不双手环紧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里急促地呼吸着。
两人各自喘息着平复一阵,厉逍帮他拉好被卷上去的衬衫,牵着时郁的手进屋。
时郁殷勤地帮他取领带,脱外套,他似乎格外喜欢这种亲密的行为,厉逍任由他去,兴致来了也会忍不住逗他,把人逗得脸红红的,但又不拒绝,只会眼里亮晶晶,充满爱慕地看着自己。
厉逍越和他呆在一起,越感到他喜欢自己的程度,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多一些。
这让他既感到一种令他心脏发酸发软的喜悦,又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烦躁来。
当他发现时郁偷偷地将自己的外套收起来,用力在上面嗅,然后在饭桌上并不高明地旁敲侧击,企图问他衣服上的香水味来自于谁的时候,那种烦躁感又更明显了一点。
厉逍放下筷子,抬起眼皮看他:“怎么问这个?”
大约是他的神色过于冷淡,时郁有些紧张起来,说:“没有,我就是好奇一下……因为你这几天都在外面,香水味也是同一种……”
厉逍说:“所以呢,你是想知道我一天和谁在一起,掌握我的社交状态吗?”
时郁慌张地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那就别问。”
他重新拿起筷子,想结束话题的意思十分明显,好在时郁没有不识相地再追问下去。
这也是下午阮星桐问他怎么还没烦的时候,他说还好的原因——到目前为止,时郁表现得都还很有分寸,至少在他可容忍范围之内。
他接受不了太亲密的关系,是因为一旦超过某种程度,他就开始感受到对方的占有欲,那种想要掌控他的欲`望,让他觉得受束缚,被压迫,下意识会让他产生非常糟糕的联想——好像他妈对他爸那样,病态又扭曲的独占欲,恨不得拖着所有人去下地狱,他非常地厌恶。
之后气氛一直有些僵硬,时郁仿佛为自己惹恼了他有些忐忑,不敢轻易再说话,好像被他欺负了,显得很可怜。
厉逍洗完澡出来,看见时郁叠腿坐在床上,把上衣扣子解了,脱了一半,露出很大一片的肩膀和胸口,下面则什么都没穿,就这样半`裸地对着厉逍。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这种色/情杂志里的撩人姿势,但估计钻研得不深,学了皮没学到骨,他那神情忐忑的样子,又眼巴巴地,看不出来几分性`感,反倒像只小狗。
厉逍的嘴唇不自觉地翘了翘,他走过去,真的像摸宠物一样,摸着时郁的后颈,说:“这是哪家的小狗走丢了,主人呢,怎么不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时郁胆子就稍稍大起来,他主动在厉逍的手心里蹭了蹭,怯怯地说:“主人生气,把我丢下了……”
他那声音里好像真有两分委屈似的,像是把羽毛轻轻挠了厉逍的心口一下,厉逍觉得又有些发痒起来。
“嗯,看来这个主人不太好。”他声音又低又温柔,简直像是哄着时郁似的,“找到主人之后,小狗咬他一口,好不好?”
时郁眨眨眼,说:“好呀。”
随即他真的凑上来,在厉逍喉结的位置,张嘴含住了,然后时郁伸舌头舔了一口。
“咬过啦,小狗原谅主人了。”时郁软绵绵地说,“主人也不可以再丢下小狗。”
不然小狗太伤心,会死掉的。
剩下的半句,被厉逍压下来的亲吻给吞没掉了,时郁呜咽着没能说出来。
但是没关系,他自己记着就好了。
8.1
时郁这几天下班之后总是往厉逍那跑,有段时间没回家,这天因为要拿个东西,时郁就先回了家一趟。
时郁奶奶这几天轮早班,这时候正好在家,看见时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她饭已经煮好了,但是因为只有咸萝卜和一碟花生米配白粥,她又说要出去再买点肉。
时郁拦住她,说:“别麻烦了,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了。”
奶奶就失落地一缩手,说:“你最近这么忙啊?”
时郁不想和她解释太多自己不回家,而是和男人住一起的事情,他和她说的要么就是自己在外面出差,要么就是加班睡在公司。
他简略地嗯了一声。
时郁奶奶知识水平太低,世面也见得很少,并不具有分辨是非真假的能力,她看不出这是个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话,她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出了一个读完大学的孙子,因此对于孙子所说的一切,都有一种盲目信任,以及因为无知而产生的敬畏。
她又感到欣慰,又不无忧虑地说:“你这么忙,说明你老板重视你啊,很好啊……你出差加班,公司给不给你报销食宿啊?”
时郁不会说让老人家担心的话,只一概点头,说:“嗯,老板人很好,待遇也给得很好。”
奶奶便宽慰地舒展开了皱巴巴的眉头,连连嘱咐他要好好干,别辜负老板信任之类的话,说话的时候杂着几声咳嗽。
时郁注意到,问她,老人家就唉声叹气,说:“老毛病了,最近天冷起来,骨头痛得很,夜里又睡不好,就有些感冒。”
奶奶患有风湿,不是什么要死人的大毛病,痛起来却很遭罪。
时郁微微皱眉,问:“你去医院了吗?”
奶奶连连摆手,说:“已经贴过膏药了,感冒药也吃了,不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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