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眼神交流被莫寅看在眼里，他微微拧起了眉头，之前没有注意过，怎么现在看来，他们之间倒像是有某种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点都不像才认识的感觉。
“对了，俞先生和程先生他们两个是……”方然转移了话题，放低声音指指屋里，又把两根食指对了对，有些迟疑的道：“这种关系吗？”
跟他们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俞易又因为程乐杰受伤毫不掩饰，他会发现夏琳莉一点也不奇怪，她点了点头，“怎么？你对这个有什么偏见？”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迂腐，只是有点意外。”方然赶紧否认，他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类的情侣，现在见到，觉得跟普通男女朋友没什么不同，对方受伤了一样会担忧心疼，只不过是他们的性别相同而已。
沈拓倒是有点惊讶的，他刚刚进屋的时候只觉得两个大男人还手握手的那么粘乎怪奇怪的，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别人爱怎么样都是人家的自由，又没碍着他什么事。
“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时候，齐旻很不合时宜的问出声，他没觉得那两人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
对方顶着一张娃娃脸问他们这种问题，似乎让他们体会到了小孩子问父母他是从哪儿来的那种尴尬，方然跟沈拓对视一眼，同时把视线转向王斌，身为长辈，这个问题是不是该由他来回答。
莫寅看着那人认真的脸，抿着嘴保持沉默，因为自小所处的环境，他对这样的事儿倒是有所了解，喜欢玩儿男孩对那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儿，便是那个男人也偶尔会带漂亮的少年回来，他曾经对这些沦为玩物的家伙嗤之以鼻，现在想想也不过是一种生存的方式。
受伤的男生白白嫩嫩的，确实像会被包养的那种样子，不过看那个叫俞易的男人紧张他的模样，恐怕也不是这种单纯的皮肉关系。
他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真是搞笑，男人和女人之间都会是虚假的感情，两个男人又能维持多久，分开或背叛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王斌头疼的不行，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斟酌着对他道：“就是比方先生和沈先生，你和少爷还要更加要好些的关系。”
这种含含糊糊的说法谁能听得懂，夏琳莉在心里腹诽，转头看了眼齐旻，果然对方的眼神还是空茫的，显然没能理解，“斌叔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个会亲亲，而你和莫寅不会。”
这样的事情非得拿他们俩做比喻吗？莫寅挪动了下身体，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当然不会跟对方亲亲了，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她这么直白让王斌也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来掩饰，就算心里明白对方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还是会莫名有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
“原来他们是伴侣啊。”齐旻这下就明白了，亲亲的意思他还是懂的，那是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两个男人也会成为这种关系。
看见他恍然的表情，夏琳莉就忍不住想使个坏，她按着方然的椅背略弯了弯腰，对他道：“小旻，如果在除了斌叔以外的三个男人中选出一个做你的伴侣，你会选谁？”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要在他们三个中间选？赢不赢都不会觉得开心好吗？身为钢铁直男的沈拓认为她这话问的真是太无聊了，人家就不能选个女人吗？
“我也挺好奇的，你会选谁啊？”方然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没看到沈拓鄙视的眼神，跟着忽悠人家单纯的小孩儿也真是够了。
莫寅没说话，但他不自觉的把身体坐直了些，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悬念，依这小子对他的在意程度，答案都不用猜。
“方然。”
看吧，他果然会……他说谁？！莫寅抬头就瞪了过去，那个弱鸡哪里适合当男朋友了？！他脑子是进了水银吗？！
他这个答案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看着他们瞎闹腾的王斌都有些讶异，说实话，他其实也觉得对方会选少爷。
“我竟然赢了？！”方然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挫着下巴沉思，难道他一直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是他的同性吸引力比异性吸引力强的缘故？
如果沈拓有读心术的话，一定会对他的想法报以强烈的鄙视，他找不到女朋友的根本原因是情商负数好吗，不要甩锅给什么吸引力。
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夏琳莉也非常好奇，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对方然产生了什么特殊感情，“为什么选他？”
齐旻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跟对方的头顶，道：“和他亲亲的话，身高大概不会不方便吧。”
屋子里的气氛一窒，紧接着就是一阵喷笑声，沈拓拍着方然的肩膀，也不顾手上用的力道他的小身板受不受的住，“原来你胜在够矮，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方然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他怎么就矮了？明明是这两个一米八多的太高好吗，只比齐旻高一点点是他的错吗？赢得真是一点都不开心！
莫寅稍微觉得没那么窝火了，但还是有点不爽，都想到亲亲去了，他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再说了，像自己这样的身高和他接吻才更……靠！他也被传染了，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三十六章被触动的内心
夏琳莉擦一擦笑的有些湿润的眼角，第一次觉得齐旻身上还有搞笑的天赋，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太致命了。
齐旻本人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成这样，就连一贯稳重的王斌都用拳抵唇笑的双肩直抖，自己说的是事实，究竟哪里好笑了？
“怎么这么开心？在房间里就听到了你们的笑声。”俞易手环在程乐杰的肩膀上，扶着他从卧室里走出来，怀里的人没事，他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们在开玩笑呢，怎么就出来了，伤口好些了吗？”夏琳莉转过身，对他们笑了笑，刚才八卦人家关系的事儿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了吧。
“嗯，已经没事了……”程乐杰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就全程没有意识，连招呼都没有打过，他偷偷打量了几眼三个陌生人，最后把视线放在看着脾气比较好的方然身上，他对这人还有点印象，中途醒来的时候意识虽然有点模糊，但看清了他的脸，“谢谢你方医生。”
俞易在房间里已经跟他说过这几人的名字，另两个他不知道怎么搭话，特别是沙发上那个看起来非常不好接近，从帮了他的医生开始总不会出错。
“不用跟我客气，刚好我是医生而已，算是举手之劳。”方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往他那边推了推，“坐吧，你身上还有伤就别站着了。”
沈拓已经又搬了两张椅子过来，他们也就没客气，流了那么多血身上还非常虚软，确实有些站不住。
“也要谢谢王先生，要不是你当时反应快，乐乐他估计就……”俞易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差一点就永远失去这个人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能保护好他，现在才知道意外有时会让人猝不及防，危险永远没有办法预料。
王斌当时也是顺手，刚好站在他身边，要是离得再远一点，估计也没有办法把他救下来，“我也是凑巧看到拉了他一把，是程小哥命不该绝。”
莫寅仔细的打量了番这两个人，举止确实亲密很多，从出来到坐下，男人的手就没从对方身上放下过，看见他的目光也很温柔，他冷哼了一声挪开视线，这种愚蠢的感情迟早会结束。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却不自觉放到齐旻身上，这样一个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能看透一切的人，谈起恋爱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些画面，他微红着一张脸仰头注视着自己，踌躇了半天，才害羞的说出“我喜欢你”，之后踮起脚向自己凑近，淡粉色的唇在自己眼前放大……
“莫寅。”
少年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他脑中的画面，他回过神就看到那人的脸距离他一样的近，不同的是注视着他的眼眸不含杂质，没有所谓的爱慕。
他猛的抬手掩住嘴，垂下的瞳仁有些颤动，麻药的后遗症遗留的是不是太久了点？自己今天怎么老是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每次的对象还都是跟前这人？！
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带着些凉意，他微抬眸，视线不自觉地集中在对方的唇瓣上，他看着那两片唇微微开合，耳朵里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还是有些烫，是不是还不舒服？”齐旻觉得掌下的温度还是不太正常，所以他今天才总是发呆，现在也是，目光有些呆滞，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有点担心，手上拨弄了下他的发丝，滑到他的脸颊上轻柔的拍了两下，看见他的眼神重新有了焦点，才道：“你要是难受就去房间里睡一会儿吧。”
侧脸上的动作唤回了莫寅再次跑远的神智，感受到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皮肤，心口莫名的一热，抬手就把他的手从脸上拽下来，对上他不解的目光，轻咳了声理直气壮的道：“现在不嫌自己手脏了？在我脸上摸来摸去的。”
齐旻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回来后还没洗过手，忙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在脏掉的羊毛衫上擦了擦，“对不起，我忘了。”
手中一空，莫寅像是留恋什么似的虚握了握，张张嘴想说他不是在嫌弃，但骄傲的性格却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收回抬在半空的手，心里闷闷的。
他们的小互动被夏琳莉全程看在眼里，她低头浅笑了笑，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样吧，明明彼此都在心中挺特别的，就是自己不明白。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再让俞易两人回他们自己住的地方去似乎也不怎么安全，离的虽然不远，但毕竟有一个受了伤，不如留下来凑合一晚上。
简单的吃过晚饭又闲聊了一阵之后，齐旻陪莫寅和王斌去停在楼下的房车里睡，方然把卧室让给了客人，自己跑去跟沈拓挤。
因为他们两个住的一直是车尾处的上下铺，齐旻就打算去驾驶室上方的床铺睡，那个位置足够睡下两个人，挺宽敞的，稍微整理一下就能睡人。
王斌还在楼上借用浴室洗澡，车上只有他们俩，莫寅坐在小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上上下下忙碌的人，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齐旻把方然特意拿给他的床单换好，从床上爬下来就看到那个人又在发呆，他凑过去弯腰看他，“我扶你到床上去吧，也该睡了。”
已经擦过澡换了衣服的人看起来很清爽，他穿着一件有点堆领的毛衣，没有戴围巾，因为弯腰的动作领口微垂，露出了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莫寅拧着眉摸了摸，“你这里什么时候受的伤？”
齐旻像触电一样站直身体避开他的手，理了理领口把纱布遮住，“之前的伤，已经快好了，你不用太在意。”
莫寅还举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几秒才收回去，他眯一起双眼睛，脸色不怎么好看，“看来对于你来说，方然才是更值得信任的朋友。”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齐旻停下还在整理衣服的手，抬头就看见他黑沉沉的眼睛，明显是在生气，“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莫寅面无表情的脸，让他看起来非常冷漠，“之前我要帮你处理伤口你不肯，在他那儿倒是很愿意，这难道不是你更相信他的表现吗？如果不是偶然和斌叔碰上，你是不是也没打算来找我们？”
“不是的。”齐旻没想到他竟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不愿意让他看到那样的身体，明明是因为更加在意，“你才是最重要的朋友，我……”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一样虚伪，原来你也不意外。”莫寅知道他这话说的有点伤人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里莫名其妙的邪火，他今天一整天都奇怪的不像他！
看着他撇过头去不理会自己，侧脸的线条显的很冷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齐旻放在衣服上的手攥紧了些，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缓缓的把手移到下摆向上掀起，把毛衣从身上脱下来。
莫寅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佯装不经意的侧头扫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却让他再也收不回视线，那人瘦弱的身板上，狰狞的疤痕覆盖了每一寸皮肤，让人难以想像他曾经遭遇过什么。
这样不堪入目的身躯被对方这样直视，让齐旻有些难为情，他抬手抚上自己的手臂，垂下头往后退了一小步，“因为很丑，所以不想给你看。”
他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震惊中的莫寅，看见站在跟前的少年微缩着身体，把视线放在地面上不与他对视，就知道对方有多么的不自在，他伸手抓过自己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不顾小腿上的伤起身走到他跟前，把人裸露的身体裹住，“我知道了，我不看。”
被单薄的布料遮挡住，齐旻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跟前的人离他很近，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上带来了些许暖意，他抬起头看着对方满是复杂情绪的眼睛，“莫寅，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有些事我可能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我永远不会对你撒谎，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漆黑的眼睛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庞，似乎满满的只能容下自己一个人，明明对方每次都在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为什么自己还要对他产生质疑？
莫寅拽着衣服的手一用力，把对方的身体拉进自己怀里紧紧的环抱住，就是这样瘦小的一个人，却总是挡在他的跟前拦下所有的危险，他把对自己的在乎摆的那么明显，却总是被自己忽视。
齐旻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对方身上的温度将自己完全包围，鼻息间都是让他安心的味道，他缓缓的抬起手小心的放在对方的后背上，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紧，好像两个人彼此融为了一体一样，让他放松的轻轻合上眼睛，感受这份醉人的温暖。
莫寅也是第一次这样拥抱别人，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很少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感情交流，王斌一直把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上，不会跟他有过于亲近的举动，至于那些朋友们，搭个肩勾个脖子是常有的事，再多的就不会了。
他微低下头，把脸往他的颈间埋了埋，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药味，怀抱里拥着他的身体刚刚好，像是他本来就应该在这儿一样。
如同两个内心空虚的人在互相填补，房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静谧，谁也没有率先结束这个突来的拥抱，心里默默的期望它可以维持的再久一点。
或许是因为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车门打开的声音打破了安宁的氛围，王斌一上来就看到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时停在原地，讶异的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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