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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降落的夜晚》作者:

  文案:

  伤心的历史学教授与摇滚乐学生

  “难道你不想尝试么?时机人生仅此一次,之后你将再无力去爱一个人,我也不会比此刻更年轻。”

  短篇,周内完结,视狗血程度服用速效救心丸(。

  第1章

  从球形白顶小礼拜堂向城市的西边走二十分钟,就是叶普宁的植物园。

  坦普尔·塔特尔彗星造访蓝色星球的前夜,城市从无数办公楼窗户吐出人群,他们浩浩荡荡走出办公室,走进地下铁,走进咖啡馆和酒馆,在黯淡的星光中回到另一个窗口,并亮起灯。

  在海边的水手俱乐部里,几只酒杯环绕在叶普宁的周围,杜松子酒波本金汤力不一而足。他说自己是少数几个见证过两次流星暴雨的人,上一次他还不是个教授。在他的单身公寓里有热水和红酒,收音机里是荷莉戴的蓝色月亮,他正想着给自己再来一杯红酒,转过头,上帝就在他眼前打开了烟花筒。

  上帝亲手打开的烟花筒。

  “那是数以千计的天使的游行,天空像是珠宝商的丝绒展布,啪地一抖,接着呈在你面前的展柜上。”

  “那些圣人从他们的天空行过,仪仗的光华散布穹宇,他们在你的房间留下白色的火焰照亮光明,并不是因为垂怜,而是因为过盛的火光。”

  天星的盛大游行让他一时无暇去继续手头上的事情,他瞧着星子纷落的夜空,像是一场即将熊熊燃烧的大火。

  第二天有新闻报道说,许多市民在自家花园发现了陨石块,最大的一颗就像是复活节失手摔在地上的那不勒斯馅饼。人们兴致勃勃地留影,刊报,许多年后叶普宁又找到那张报纸,他小心翼翼地裁下一块,和那些永远令他刻骨铭心的灰烬放在一起。

  遥远星系的石块访问过地球之后,叶普宁照旧遵守他的生活,仍旧去学校上课。

  教室里来的学生稀稀落落,历史学教授翻开讲义,用眼睛余光扫过写了排排名字的纸单。

  “亚历克斯·卡米耶格”

  教室的角落里响起一阵椅凳拖拉,历史学教授写完他的板书转过身来,打量着举起手的年轻人,除非亚历克斯一夜间决定从某个摩尔人身体里再走一道,并且放弃对发胶的执迷,否则面前的人就不是卡米耶格先生。

  “告诉我,年轻人,我们应当如何理解迈锡尼宗教与希腊间的亲缘关系?”

  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来自陌生人生面孔上对于难堪的多种演绎,他将这困窘的尺度把握得很好,从不会有学生会因此记恨他,他是学院里难能一见的老好人。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先生,昨晚您对着流星许愿了吗?”

  底下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叶普宁摆摆手解救了尴尬中心的人,宣布玩笑到此为止,他们开始上课。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研究克里特岛,黄昏时分叶普宁带了厚厚一沓试卷来到他的植物园,穿过冬青迷宫,西北角的玫瑰花房,那是他的去处。

  娜塔莉第一次和他约会的地方,那时候城市还雇得起花匠,花朵也开得娇妍,花朵们都自带标签名牌,标注着植株的品种和产地,像是骄傲的身份证明。娜塔莉和他手挽手在玻璃温室里漫步,想着此刻即是万国博览会,花与花之间点头示好,也许也用异国的语言交流。

  “可知波斯的大丽菊彼此用什么语言交流?是否也有宗教语言,又是否语言已经死去?”

  “未可知,”他的语言学家说,“可聊到开心时,也许会唱起歌来。”

  “大丽菊之歌?”

  “大丽菊之歌。”

  他们彼此都为这俏皮话好笑,各自咯咯得笑起来,然后他们在开得最艳丽的一朵红玫瑰前接了吻。

  三个月后,叶普宁把戒指放进了未婚妻的手心。他心情激动,看着金戒指分寸贴合地衔住女人的指节,娜塔莉身上是鸢尾花味的香水,她把那枚戒指向左转了一圈,又向右转了一圈,对叶普宁说了她愿意。

  时至今日他还有这样的习惯,即使他的手上空无一物,但他假想的戒指还在那里,他总会无意间地左右摩擦他的无名指,想象的戒指还在那里。

  叶普宁合上试卷,昏暗的暮光不太能让他看清试卷上的内容,他转而将视线投向远方:远处最高大的树木是梣树,他们远远地站成一排,教堂的尖顶和楼影在垂叶后像是折叠书页间的插画。他小时候见过那样的书,书本上每行的首字母都用金箔和颜料装饰,根据故事情节,插画的内容往往风格不一。他曾对天方夜谭里的插画所着迷,短粗的孩童手指笨拙地想去抠出每一页的插画,直至被他的父亲用模糊的俄语喝止住。他被抱了起来,远离了写字桌,舞台离他远去了,还有彩绘玻璃窗,山鲁佐德的新婚之夜,它们在孩子的世界里天旋地转,最后成为一颗彩色玻璃弹珠,在离开故土的四十年后,仍放在叶普宁的大衣口袋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晚香玉的气味,这是他一天中最钟爱的时刻之一,夜间动物开始出窝,树林间能听见松鼠踩过落叶的窸窣破碎之声,映衬着远方汽车驶过路面的空旷回音。他又一次转起了左手无名指上不存在的戒指,腋下夹着他的试卷。他想去会会那群松鼠,于是他戴好帽子,朝着温室的方向走去,那地方早已废弃许久,小动物们若是躲藏,那儿也是个绝佳的去处。

  叶普宁踏过一地藤蔓和枯叶尸体,打开铁锈的门,他一心想要找到那窝松鼠的痕迹,丝毫不曾考虑过其他可能性,玻璃房里如今成为了尘埃灌溉的枯萎玫瑰的坟墓。叶普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又几乎想起旧日的心碎,他止步于门外,准备放弃自己的松鼠搜索计划时,从玻璃房里嬉笑着跑出一对打闹的年轻人,他们倚靠在门框上,一个向另一个仰起脖颈,隐在暗处的人索要亲吻。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叶普宁的存在,匆忙收敛起爱火的余烬,像是在考场上收拾纸条的慌张学生,他的学生,亚历克斯·卡米耶格,眷鸟中的一只,早早地振翅飞走了。剩下的那一位有些茫然失措,那是一个美丽的年轻人,至少在叶普宁看来是这样的,他有着琥珀一般的眼眸,即使在暮色降临的微熹时分,他的眼神也依旧熠熠生辉。

  仿佛他一切的心碎。

  第2章

  叶普宁称那孩子为暮色中的青鸟。

  他是城市建立时出生的第一批婴儿,这个移民家庭早在叶普宁之前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那时的城市甚至没有墓园,因为还没有人来得及死去。

  植物园刚建起的时候,许多母亲都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参观,植物园的大门银光闪烁,像是一幢月色下的巨人森林。

  年幼的麦卡尼被母亲牵着小小的手,坐上湖边的黄色鸭子船,远处的教堂还有半个屋顶即将建成,小麦卡尼用手遮挡过强的光线,盖住天空的掌心下,梯架上的工人粉刷出一朵白色的云。

  小麦卡尼在那座植物园里第一次见到了非洲菊,夏日的池塘边他试图用鱼竿折一朵红睡莲。与此同时,叶普宁在海的尽头乘上了辞别故乡的船,当少年们开始在有垂柳的长椅上谈情说爱,城市已经有了自己的墓园,叶普宁初来乍到,将行李箱里的德国鸢尾放在了素不相识的墓碑上。

  黄昏的晚祷钟响起时,叶普宁结束了他的授课,解散班级。当他经过植物园的时候,头顶上正飞过回归教堂的鸽群。

  回家的路上他经过了一个衣帽商店,一个咖啡馆,一家女士丝袜店,一个烘焙屋。他挨个念过那些路上的广告,它们大多具有美式风味。卡迪逊曲棍球,弗斯特冰淇淋,万宝路香烟。他的口袋里还有上星期在水星餐馆的半张收据,他吃的是蓝莓酱苹果馅饼,通心粉,还有一杯黑咖啡。

  餐后女应侍生奉上甜品,说是无知是福。

  也有个名字叫’.

  在时代尾声前人们已经开始在酒馆外吸大麻,空气中弥漫着迷蒙香甜意味,聚集在那里的多是半大的孩子,清清白白一张脸,却总用浓重墨彩把自己弄得难以辨认。叶普宁常看见他,巴掌大的面孔上是二指宽的眼线,鲜红嘴唇衬着萧索肤色,吞云吐雾间琥珀般的眼眸飘忽不定,叶普宁往往会走进他的烟雾里,掐灭他的烟。

  “回家去,”他说,“或者至少找个能让你体面的地方。”

  此法并不能奏效,倒是招致一干同龄人的嘲笑,男孩在斯拉夫人的下流笑话里冷睨着他,朝他的脸上吐出一个烟圈。

  甜腻如荒唐至极的梦境。

  那个时候街上流行颓废精神,性别主义,自由与解放,还有摇滚乐。叶普宁公寓的走廊里贴满了画报和标语,惶惶让人以为喧闹的红色斗争又纷至沓来。有几个晚上他的房门被擂得轰鸣作响,教授不得不坐起来喝杯水,嘴里嘟嘟哝哝地打开门,门外不是他意料中的缉查卫兵,而是乔·麦卡尼。

  年轻人身上热烘烘的汗水和气息生龙活虎地扑在他脸上,叶普宁嘟嘟囔囔地责怪麦卡尼把脂粉蹭上来,弄脏了自己的睡衣。又拖着关节痛的膝盖去泡咖啡,转过身来,他的青鸟已经好好地窝在他的扶手沙发里。

  “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里?”叶普宁把咖啡端到他面前。

  “你的妈妈不会担心吗?”

  “她要照顾莱尼。”年轻人说,“那是个哭哭啼啼的婴儿,只要少他一口奶,他可以哭到世界毁灭。”

  叶普宁弯下嘴唇表示赞同,他此刻睡意消了大半,坐在床上读前夜的报纸评论,麦卡尼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突然伸直了胳膊打出长长的哈欠,让人一眼能看清他小兽般的牙床。

  “您会给自己的孩子哼摇篮曲么?”

  叶普宁从眼镜后面看着他。想了想,唱起荷莉戴的蓝色月亮。

  男孩从鼻子里哼哼了几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蜷缩姿势,接在叶普宁低沉含糊的吟诵下,缓缓地哼着,质地柔软,像是地下室里的丝绒布。

  “您曾有过深爱的人么?”

  叶普宁不再唱歌,有一刻里他摩挲着空荡荡的指节,抚摸曾经虚无的承诺。

  “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可每个人的心碎不同。”

  历史学教授想了一会儿,转而拿起一旁的报纸。

  “不管怎么样,大多数的人们都活了下来,即使是带着心碎而活,那是更艰难的选择。”

  “我、毫、无、头、绪、”麦卡尼一字一顿。

  “你还年轻。”叶普宁叹息一声,“你还会有很多次心碎。”

  事实上,他对此毫无经验,叶普宁的心碎发生在四十岁,这已经太晚,他没有太多好的建议,除了呼吸,然后继续活着。

  他的麦卡尼不说话了,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等到叶普宁发现时,麦卡尼的呼吸平稳,早已进入睡眠。

  他试图把睡着的男孩从沙发抱回床上,他发着关节炎的膝盖像是腐朽的落叶堆那样绵软地塌陷。男孩颈间甜腻的草叶气味依旧缭绕人心。叶普宁用上半夜烧剩的热水擦掉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卸掉发胶后的头发柔软而卷曲,他拨开额前那络头发,露出年轻人象牙般光洁的额头。

  他实在想不到此刻还能做什么,于是又哼起了那首摇篮曲。

  第3章

  乔。

  不是乔伊,乔伊斯,或者乔迪。只是乔。

  住址在玫瑰花园三号街,复式楼房隐藏在蔷薇丛中,门口有男主人放上的木头门牌。白色的油漆有些斑驳,雨季的时候,木头的缝隙里长出小小的伞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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