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死……”

  肯尼斯蓦的捏紧拳头，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展开手掌轻抚迪卢木多泪迹斑斑的脸颊。

  “你确定？”他问道。

  “求你……”迪卢木多颤抖着。

  “好。”肯尼斯颌首，“薇珐哲1，把药箱拿来。”

  被喊到名字的女仆长打开药箱，递到肯尼斯面前。这位心情沉重的父亲戴上手套，从中取出一袋棕色药片——那是本应送给奥森巴赫先生的十克吗啡。

  他倒出五片，放进手心，送到迪卢木多嘴边。

  “吃掉它，迪卢木多。”

  然后来生再见。

  插图：薇珐哲.迪卢木多.肯尼斯

  （鸣谢插图作者子夜莫更夜w微博地址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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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卡利亚.玛奇里

  吗啡，强烈镇痛、镇静作用，致死量四分之一克。

  原理，抑制呼吸中枢致死。

  肯尼斯坚信这种药物可以令病人免受无谓的痛苦。所以当迪卢木多颤抖着靠近药片时，他甚至抚慰似的往前伸了伸手。

  突然，沉默的女仆长一把拍开肯尼斯的手，那五片小东西在空中划出华丽的抛物线，乒乒乓乓地落在地上，破碎开来。不仅如此，连药袋都被夺走了。

  “不行老爷，迪卢木多.奥迪那还没有签遗嘱，现在让他死就不划算了。”女仆长拿着药袋缓缓地说道。音质像玻璃一样无机质。

  失去救星的迪卢木多发出懊丧地吼叫，挣扎着想要下床拾取药片的他被狠狠按住脑袋，砰一声撞在床沿。以钢筋铁骨著称的铁血女仆长，只用一只手臂便让他动弹不得。

  即使病魔缠身，迪卢木多也绝对是强健的，骑士后代的他经过严格训练，拥有完美肌肉和满身力量，何况他还处于狂暴状态。这种情况只能证明薇珐哲的暴力是无可抵抗的。

  这架天生的杀戮机器从拿破仑都未能征服的国度走来，残酷而又强壮。游击队、童子军、雇佣军队……打从娘胎的第一天起她就在淌血的刀尖上行走，不曾懊悔自己的人生。物资匮乏的国度让她成为一匹饥肠辘辘的母狼，在西伯利亚无边无际的雪地争强斗狠。每一口食物都来自于撕咬和咆哮，而她是赢家。

  如果不是阿奇博尔德家的收养，这头两足野兽也许会打碎你的窗户，登堂入室，杀死所有人，只图一顿饱饭也说不定。不过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即使是这样的怪物也只有一个愿望而已，那就是活下去。

  阿奇博尔德家养得一条好狗，她很满意这样的定位。更何况负责喂食的饲主，其实并不怎么惹人讨厌。所以向阿奇博尔德宣誓忠诚的无情女仆长，为家主提供无差别保护。这种防御是全自动的，无论肯尼斯愿意不愿意，她都会冲去捏爆敌人的脸。就像现在这样——

  “老爷，我们已经死了不少人。这笔抚恤金不应该让我们承担。迪卢木多.奥迪那要负起责任来。”

  肯尼斯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这不重要，薇珐哲。把药袋给我。”

  “恕难从命。”

  “我命令你！立刻！！”肯尼斯歇斯底里的吼道。

  但女仆长一点也不畏惧这外强中干的主人。她猛地伸手把药袋塞进一位女仆的嘴里。“吞下去。”她说道。

  于是那可怜的姑娘顿时长跪不起、连连求饶。她抱住肯尼斯的裤脚泣不成声，甚至亲吻他的靴子。因为主人不改变主意，女仆长就会毫无犹豫把药袋捅进她的喉咙眼里。

  于是肯尼斯只好妥协，转而寻找掉落在地的碎片。不过这也是徒劳。薇珐哲一记手刀便终止了他的意识。她把昏迷的肯尼斯打横抱起，冷漠地留下一系列口令：

  “明天叫律师过来拟一份财产转移书，用强迫的也要让迪卢木多.奥迪那签掉；今晚好好照顾病人，不要让他死掉，不然等着陪葬吧；吗啡捡起来，把前两天感染的人处理掉，抚恤金按法律的十四成办，别让阿奇博尔德家丢脸。”

  ……………………

  等肯尼斯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床上。窗外一片明媚，阳光很是热烈。女仆长毫无愧色地立在角落里，像一尊雕塑。肯尼斯懒得骂她。

  他撑起身子，发现有个紫发女童在门口站着，双手绞在一起。由于这种发色十分罕见，绝大多数都是重病的后遗症，所以肯尼斯对她的身份隐约有些数。“你好，小淑女。”他轻轻招手。

  然而女孩似乎很胆怯，眨眨眼，便一声不吭地奔出门去。等她再回来时，身后跟着卡利亚.玛奇里。

  后者依旧穿着他不像话的平民装束。洗到发黄的旧丝绒衬衫和蓝色外套，脸上挂着朴素笑容。治好顽疾的他精神不少，就算脸上的疤痕永远无法消去，也丝毫不以为意。反正卡利亚.玛奇里已经决定孤独终身，

  “我是来感谢赠书的。不过你家似乎很忙，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他和气地笑笑。

  而紫发小女孩，悄无声息地走到女仆长身边，组成两座雕塑。这场面十分怪咖，肯尼斯拒绝作出评价。

  “让你见笑了。”肯尼斯生硬地说道，“犬子多有不适，只得倾力照顾。”

  “哈，他还活着？”卡利亚疑惑地歪歪头：“你家女仆说正在筹备后事……那是骗人的？”

  肯尼斯登时魂飞魄散。他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有几次险些摔倒。卡利亚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吓了一跳。

  “等等，我骗你的，你先不要着急。是我不好。”他连连道歉。

  “不过你还真是……明明伸手递去了吗啡，却完全没做好丧子的准备。这样好吗？”

  肯尼斯停下动作，提着衣服问：“你想表达什么？”

  “不，没什么。”卡利亚苦笑。“对了，我收了个英国学徒叫做兰斯洛特。他正在照顾你儿子，待会引荐给你。”

  “你不要转移话题…………等等，快让他走开！会传染的！”肯尼斯吼道。

  “别担心。兰斯洛特得过了，不会再染上的。”卡利亚微笑道。

  “你意思是，他治好了？”

  “恩，不列颠流行得比我们早。”卡利亚点头。“知道包金丸吗？先吃那个再换血。”

  肯尼斯的脑中浮现出一些用金银箔纸包裹的小药丸。这种古老的配方一直被用来压制瘟疫病情。但谁都知道根本就治不好，只能拖一阵，而且长期服用还会导致神经损伤，严重时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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