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稍远处的地方,正在交流着“莫名其妙的异世界”的二人,似乎并不能理解教授错综复杂的心情。
“啊,这是昨天画的稿子……请您看一下。”
尽管脸上仍然带着非常少女的绯红,但是眼神中能够看出非同一般的坚定。
迪卢木多接过那厚厚的一沓素描纸,在内心默默地擦着冷汗。
“这、这样吗索拉大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最初的解释过后得到了类似于“是吗,原来在那边的我这么不懂事嘛”和“幸好——初次见面是那样的场景啊”这样不明所以的回答过后,枪兵眼中的索拉小姐和之前的变化不可谓不是天翻地覆。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再次在这位高贵的贵族小姐眼中见到如同格兰尼亚或曾经的索拉小姐一般的爱恋之光。并不是说好感消失,但是骑士能够了解,在这样的现世中以如此姿态生活的索拉大人,必定不会再次刻意将他们的关系引入歧途。
更需要在意的明明是他和肯尼斯大人的关系。
何时,才能被信任呢。
何时,才能被接受呢。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翻开空白的封面,迪卢木多?奥迪纳,受到青春女神宠爱的青年,光辉的美貌在这一瞬间冻结并碎成了渣渣。
为什么他长久以来肖想,不,甚至比他的想象更多,更到位,裸露更多的画面会在由索拉大人递过来的、被称为其自己的作品的纸上出现。
如果肯尼斯大人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在画这种东西究竟会怎么想?
这样说来索拉小姐从理论上来讲不是他的情敌吗——不对,到底是情敌还是盟友呢?
但上周目不是r的关系吗?
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是虽说一直在这么想着为什么一页一页翻下去的手根本不肯停下来呢这是怎么回事——
肯尼斯大人,对不起。
枪兵(想象中)的血泪沿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滑下,与此同时,他望着眼前那由线条勾勒出的、忍耐地将手臂勾在他的颈后、头发散乱的年轻教授偷偷咽了下口水。
这一切可能真的都是时臣的错。
第10章
凡事都应当有终结。
这是万物的规律,来自宇宙存在之初,也必将延续到宇宙毁灭之时——事实上,这件事情本身就证明了终焉的必然性。信奉着这样的道理,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尔德,在人生的头二十年中,即使面对无数次实验的失败和研究的瓶颈都没有退缩过。
虽然本来源于其资质也好后天努力也好,那样的情况并不经常发生。
但是迪卢木多?奥迪纳,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存在于世间的英灵,带给他的无限的烦恼却好像没有可以打上“完结”标签的那一天。
并不是说各种出乎意料的事件全都将战线拖长以至于看不到终点,而是在教授终于松下一口气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休息的时候,那个该死的野狗又带来了新的麻烦。
可以不用想象当某一天肯尼斯教授在客厅中打算阅读报纸时,在一本顺手翻开的也许是画册或是底稿之类的东西上看到赤身裸体的自己和昔日的r搂抱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的神情。也可以不用想象在排除过所有可能,客观上没有道理也好主观上不能接受也好,最终打算把错归到时臣(事实上那时候教授只是无意识的想到了这个名字)身上的年轻教授看到了一脸焦虑的跑到客厅来的红发少女的时候的心情。
“肯尼斯,你看到……”
对方清脆的声音在看到他握着那本正在寻找的东西的一刻停了下来,而在肯尼斯已经准备好接受未婚妻类似于“啊肯尼斯,已经堕落到开始随意窥视他人的物品了吗”之类的评价的时候,一贯对于自己持有轻蔑态度的年轻姑娘迅速冲过来一把夺走他手中的册子跑开,留下了谜一般的,也许是幻听的“讨厌!”的回音。
可以轻易的想象刻板的教授咔嚓一声碎掉的样子,不是吗?
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尔德教授,其正常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正在因为某种神秘的外界不可抗力而步上崩毁的道路,并且欢快的一去不回头。
就好像这些东西还不够他心烦,学院院长新聘的化学教授,漂洋过海的远坂时臣,也在不停的给他增添困扰。
这位远在大洋彼岸的药学世家子弟以其优雅从容的气度和丰富的知识理论而著名,对待学生的耐心也让他获得了相当的好名声。但是,总是在实验的最后出现细微差错而导致失败,这一点似乎也是他声名大噪的原因之一。
当远坂时臣邀请他“携您的家人、爱犬与我共进晚餐”时,尽管了解到也许事态非同寻常,但他是真的,真的在心中以非常不符合他的形象的语气大骂,以为再次遇到了变态。
直到他看到那只骄傲的扬着头身形修长的猎犬迈着仪态万方的步伐走进餐厅并且跃上椅子向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傲慢地点了一下头,他才确定他到底面临着什么问题。
是的,昔日的r设法找到了他。
不惜远渡重洋,离开自幼生长的地方,举家迁至伦敦。
如果这意味着在现世中终于又有什么奇怪的设定会出现,类似于他们要打赢一场战争才能把黏在身边的犬类送走,他一点都不会诧异。事实上,肯尼斯教授已经隐约想清楚了并且在心中默默的下定决心,如果可以解决犬形青年带给他的所有问题,他将在所不惜。
这些问题包括即使知道迪卢木多会在半夜会犯规一般变为人形也无法将他逐出自己的卧室,包括越来越习惯骑士在自己进行研究时端坐在一旁偶尔为他递上材料或红茶,包括在清晨醒来时完全无法推拒的早安吻。
无法在体力上与骑士进行对抗,过度指责的话对方就会委屈的变回大型犬,用金色的、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在自己的脑海里找到对于其种种行径的确实的、坚定的、可以让自己放心的厌恶。复杂的心情让教授烦躁不已,而索拉的转变则火上浇油地让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安心还是担心。
也许在野狗出现的一瞬间他曾经生活的宇宙已经一去不返,分支结构带着他走入了一个完全无法以自己的常理推论的世界,而面临如此的情况事实上让一贯自负的肯尼斯教授感到相当无措。
他感到恐惧。
并非对于r的存在本身,而是自己之于r存在的态度。即使有朝一日他认可了枪兵的存在,对于曾经生存在平行宇宙的枪兵来说自己到底是否是身为个体的存在,而非其曾经的r的投影也是一个问题。
就像曾经的枪兵究竟是否在以平行中的自己作为悔过的道具一般的问题。
当意识到这样矫情的问题开始影响自己时,肯尼斯教授知道对于情感的掌控,他似乎大势已去。
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将其送至终点。
而在思考了种种问题之后,终于在宴席上回过神来的教授,他所听到的语句就是——
“不如,召集r们,来举办一次见面会吧?”
……等等。
“让昔日的死敌彼此理解——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与此伴随的,是自家的大型犬愉快的呼噜声和对方那只金色的猎犬不屑的、几近于“哼”的一个鼻音。
肯尼斯教授感觉额头的青筋噼噼啪啪的冒了出来。
“而且,我们的夫人似乎也——相当合得来呢。”
她们交换了小册子那是我的错觉吗。
你是有多神经大条啊完全搞错了那根本就不是合得来。
如果不能活学活用的话难道日本连狼狈为奸这个词都没有吗。
……凡事都应当有终结。
面对着身份相当的贵族,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尔德,压抑住了内心的怒吼。
——并且相当清楚的了解到,如果想要结束眼前这荒唐的一切,也许只能等到自己的终焉到来了。
第11章
一个习惯了以悲情角色身份出场的人,总是有权利要求众人汹涌如江河湖海的怜悯与同情的。
然而事实上,对待那样的人,善良而爱心泛滥的群众往往会在其以蹭得累语气脱口说出什么之前给予无边的支持与鼓励,以至于让他们的不良情绪表现出成倍增长的趋势。
前?逃家少年,现?图书馆管理员,间桐雁夜先生,当他面对着在他面前被一阵雾气笼罩过后变成了一个赤身露体的高大男人的流浪狗,而且还对他说出了类似于“曾经因为主人的原因失去了理智而粗暴地伤害了您,无论怎样也想温柔地补偿”的话时,心中的抵抗并不是可以用数字来统计的。
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蜷缩在垃圾箱附近的阿富汗猎犬,因为觉得可怜就干脆带回了家。在招呼过后甚至连引诱都没有对方就乖巧的跟随着他一路前进,谁也不知道在悠闲的二十分钟之后他将面临的是这样的情况。
但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被带有明显的英国腔调的裸体男人强行搂在怀里也好,被突然告白了也许是上辈子也许是平行宇宙中发生的诡异的事情也好,被莫名其妙的夺走了初吻也好,那都已经是——
过去的事了。
“过去”二字所代表的不可改变完结于时刻上的“现在”,而希望的曙光则闪耀在时间轴上永恒处于下一微米的“未来”。
然而对于现在的逃家青年来说,未来的希望似乎全都变成了无穷小量的平方以至于消失。
就从他收到了儿时的死对头,优雅与优秀的代名词,夺走了他的初恋的世纪末贵族,万错之源——远坂时臣——的一封邀请函那一刻开始。
自暴自弃的想着“不能让附赠的飞机票白白浪费了而且也确实应该了解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而踏上了迈向英国的旅程,在最初的时刻就遇到了问题。
有一个男人试图将八十条狗一起托运。
八十。
并不是说他会无聊到去数别人的行李,但是出于无意还是听到了那些狗的主人在与服务人员进行的争执。
那是一个非常严肃,看起来不苟言笑,而且似乎还是什么神职者的男人。他用刻板的语调向管理人员解释着这绝对不是走私,以言峰家族的名字保证了非常多的次数,最终才花了长到令人发指的时间办好了托运。
心中有着隐约微妙的预感,但是雁夜并没有向那个拥有大量黑色小型犬的古怪男人搭话。他通常希望自己的日常生活不那么紊乱,而这在目前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情况。如此之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量避免与看起来就危险的东西接触。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种种诸如高大的圆桌骑士不停感叹着“这就是如今的英国”,在大路上撞到一个梳着金色扫把头满嘴都是“本王”的奇怪男人,果然又一次见到那个奇怪的圣职者被八十条狗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路过之后,间桐雁夜不得不得承认,想要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二字上的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