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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厌恶的一切就这么轻易回来了。

  森鸥外站起身走向他,衣服上出现了斑斑血迹,手中也多出了一把染血的手术刀。

  长长的阴影将他笼罩。

  太宰治已经知道这又是在演哪一出了。

  他目光一转,果然看到旁边多出一张床,床上躺着一具年迈的尸体。

  那是森鸥外当上首领之前的首领,港黑过去残暴的统治者,后来被森鸥外谋权篡位亲手杀害。

  “太宰君,利益面前是没有人情可言的,我是首领,也是组织的奴隶,为了组织的繁荣,再怎么残酷的事情我也会欣然执行。”

  牺牲一个织田作之助,解决一个纪德,赢取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难道不是么?

  难道不认同么?

  太宰治一言不发地脱掉黑色大衣扔在地上。

  “你要去哪?”

  去织田作那里。但这就没有必要开口解释了。

  太宰治拉开首领办公室的门走出去,这一次他走到了一家咖喱很辣的西餐馆门前,和红发男人成功会和。

  “太宰,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啊,织田作你在小瞧我吗?”太宰治嘟着嘴大声抱怨。

  “但是太宰你似乎变小了,衣服也……”

  红发男人话还没说全,就看到太宰治瞬间变回了正常的模样,身上还穿着从他那里拿走之后就拒不归还的沙色外套。

  红发男人立刻懂了:“你已经搞明白这里了。”

  “是啊。时间错乱,空间错乱,像幻境一样却是现实。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了:组成空间的前后左右上下,加上时间要素,正好就是所谓的七面墙壁。”太宰治叹气,“神明还真是有牌面啊,居然可以跨越时空存在,太让我嫉妒了。”

  “所以我们也要跨越时空,才能见到神明?”红发男人努力理解着,但他其实一头雾水。这种概念化的东西他最苦手了。

  太宰治忍俊不禁:“织田作别硬想了,我们又不是神明,当然无法跨越时空啦,离开这里的方法是靠头脑哦。从进来之后,我们所看到的、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们已经熟知的事物,我们的意识一直在干扰这里、塑造这里。”

  意识当中害怕失去织田作,结果出现了舞厅和纪德。意识当中觉得纪德不够格,结果森鸥外就跑出来吓唬人。看见森鸥外就想起当年篡位的事情,结果自己也跟着时间倒退回到了少年模样。最后是强烈的想要会和的心愿,然后果然就与织田作会和了。

  这与其说是被神明窥视了思想,演化出幻境,倒不如说是自身的意识主导了这片时空。

  “这样的话该怎么做,放空思想?”红发男人大致上理解了太宰的意思。

  如果时空一直受到思想的扰动,演化万千,无法显现出真实的形态,那么果然还是应该放空头脑吧?

  “哦?织田作居然想到的是放空吗?”太宰治似乎觉得很有趣,和红发男人拉住双手,“好,那我们就一起放空来试试看吧。”

  太宰治的语调和神态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换个人一定会大声吐槽,但红发男人却没有任何疑问地闭上眼睛,直接照做。

  在一个古怪的环境里闭上眼睛放空头脑,这绝对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太让人不安了。红发男人一开始放空得不太顺利,最后他把心思集中在了和太宰相握的双手上,总算取得成功。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太宰治笑吟吟地语调轻轻响起:“织田作,可以了哦。”

  红发男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和太宰站在一个巨大的立方体中。

  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疑惑开口:“这里就是七面墙壁的真实形态吗?但是要怎么通过呢。”

  话音刚落,他们身边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形,外部嵌套着层叠的立方,看一眼就令人眼晕。

  “太夸张了吧,科幻片么?”太宰治已经开始咋舌了。“不会是黑洞吧,感觉碰到就要性命不保。”

  虽然做出了很害怕的样子,太宰治的眼睛里却分明写满了跃跃欲试。

  对太宰治来说,这无疑是非常难得的有趣玩具。

  红发男人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他总是能从太宰眼中看到一丝阴霾,那是针对可能性世界的存在的质疑。就算他已经成功让太宰放弃寻死,但太宰也从没能摆脱这丝阴霾。

  费奥多尔说得其实没错,可能性世界是属于愚者的世界,太宰太聪明也太清醒了,以至于从来都无法自我欺骗,无法快乐的生活。

  直到这一刻,在面对这种神迹的科幻现实时,太宰才从憋闷的罐子里钻出头,获得了片刻喘息空间,得以感受到纯粹的快乐。

  “织田先生,太宰先生!”艾玛突然出现并惊喜地叫起来。

  她身旁是正被这个科幻场景所震慑的雷,一出现就在失魂落魄地碎碎念,说了一大堆“高次元”、“量子世界”、“时间流逝”、“重力”之类红发男人听不懂的话。

  失散不久的四个人就此又重聚到一起。

  “我们都到了这里,说明的确是这么走没错,[乱码]一定就在前面,大家一同走吧!”艾玛笑着说,对于可能是黑洞的事物无所畏惧。

  雷是有点怕的,但他被艾玛一鼓励,立刻就克服了。

  四人围绕住黑色圆形,一起伸出手去触碰。

  红发男人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比空旷又极端美丽的地方。

  太宰治、艾玛、雷都不在他身边,他孤身一人。

  白昼与黑夜在此地同时存在,他置身于白昼,踏足在黑夜之上,荡漾起一片片涟漪。

  这里没有高大宏伟的建筑,没有复杂和难以理解的科幻场面,但这里无疑就是神明的居所。

  一条巨龙飞到他面前,一群奇异的鱼在空中游弋,一个衣着奇特的“成人”走向他,每走一步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孩童”。

  “你好,织田作之助,远道而来的客人。”祂说。

  第89章选择路口

  见到神明的话,一般人大概会行礼或者下跪吧,说出的大概是诚惶诚恐的尊崇之语。

  红发男人就很不一般了,他开口第一句是耿直地提问:“太宰他们呢?”

  [乱码]在空中盘起腿坐下:“别担心,太宰治和艾玛都会和我单独相见,你也一样,因为你们的愿望各自不同。至于雷,我把他送回家人身边了,那个男孩还囚禁在自己的墙壁中,虽然头脑已经明白,但没能更进一步。”

  祂似乎很有兴趣详细地解说其中分别:“明明他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他,明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墙壁。”

  红发男人稍微有点惭愧:“抱歉,我听不懂。”

  “没关系,你的心已经懂了,否则也不会见到我。那么,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红发男人难得有些紧张,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我的愿望是……”

  织田作之助想要成为的家,一直以来都是极具文学性的那一类,而非现在主流的商业写作者。

  他相信写作是家自己的事情,他不关心市场环境,不关心人们更想读到什么样的作品,也从不奢望依靠写赚钱养家。

  这种压根不顾虑读者意见、也不打算主动讨好读者的作者,写起东西来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思想追求,也更容易俘获到最忠诚的读者。

  曾经红发男人并不清楚自己在追求怎样的文学价值,他只是本能般做出每个决定。

  他想要描写一位杀手不再杀人的思想转变,于是自己发誓再不杀人。

  他认为曾经写下的练笔作都有很大问题,于是就全部烧毁冲了厕所。

  他写《天衣无缝》时,心里想的是写出一个很真实的虚构故事,他希望看过的人都会说这就是真的在什么地方发生过的事情。

  他写《夫妇善哉》时,则将现实中的各色景物统统挪入文字,平实质朴,就像是与读者随意地拉着家常,絮絮叨叨着各种鸡毛蒜皮。

  夏目濑石曾对他说:“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了不起的家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家才算是了不起的家。

  但他的确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

  他曾经捡到【书】,在不知【书】的真相时就提起笔来,打算在那上面描绘出故事。

  那时的他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洞爷湖仙人将一个点从【书】中隐去,保住了他的性命,也保住了整个可能性世界。

  但那个点一直都停留在他心中。

  那又是他当初用什么样的姿态握笔所留下的痕迹呢?

  他自认为是个毫无想象力的普通人,让他老老实实写些柴米油盐的东西,他自觉可以胜任,但若是让他写点天马行空的幻想,他一准要惊慌失措。

  他可是连“霸道总裁爱上我”那种类型的夸张化电视剧都无法欣赏,就更别提让他接受“由区区一个人类拯救世界”这种不可思议的奇幻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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