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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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实以后又如何,你还要寻他回来?」弒道侯自行走至前方凉亭,随手为自己斟了茶,一入口,才意识到几曾何时,冷看沙场的虓眼军督也开始品尝盏中芬芳?他未发作,仅慢慢啜饮,续道:「军督,他已离境。事已至此,你是否该有所表示?」

  烨世兵权阔步前行,手握辉煌刀鞘,眼如寒刀般扫过对方的脸:「你擅自隐匿情报,吾尚未向你清算!」

  「吾只记得,保持机警是军人必备的能力。」那重瞳像镶嵌了寒冰一般,幽幽凉凉:「他伤吾是事实,离开集境也是事实,这样的人你不该与他合作!」

  「你无资格置喙!」

  弒道侯扬唇放笑,重重放下茶盅,凉瓷透着一股寒劲,溅出残留的澄液,开门见山道:「军督,你我合作已久,吾对你也有几分认识。对他,你到底是何居心?等待该有限度,当时他对破军府利用之心昭然,与他合作,已是宽容;现在佛业双身灭亡,基础早毁,你留他无益。放手吧!」

  着眼已丧失基础的利益,只会坏了大事。

  「你不明白。」烨世兵权转过身,踏出精准的脚步:「掌握他需要耐性,试探,是必然。」

  「试探?你可知不过短暂的时日,他已过问多少事情?若他别有居心,就是在翦除我们的羽翼!」

  「他之调度,我全看过。」烨世兵权浑厚的有力嗓音,响在宁静的庭院里有如滚雷:「排布计策,我们缺少;对苦境之了解,我们不及他。这就是我们所要的时机!」

  「这段日子以来,此人行事作风你非不知,八面玲珑,任何一面都可以为他自己开脱。」弒道侯的嗓音压了低,将话摊明:「吾只希望你能清楚对方是何人,一名意欲利用破军府的外来者!我们需要他之智慧,却不需要他多余的居心和立场!」

  孰料,军人竟一改怒容,鹰扬般的眉眼一轩,冷道:「弒道侯,任你如何说,吾早派影寻他!」

  语毕,一阵突兀的沉默抢入两人之间。

  「你还是如此沉得住气,吾早该料到。哈!」片晌,弒道侯放声一笑,半是惊讶,半是预料之中,意味深长的问道:「但吾想不到,你竟为他派出影?」影乃护军铁卫的总教头,乃不愿现出的底牌之一。破军府向来隐忍多年,一直保留真正的顶尖实力,而今派出这名大将,竟只为一人!

  这等事情,他竟未知晓,已透露出了两件事,一者,可见千叶传奇此人在军督心中份量之重;二者,此举更显示对方早在试探自己。此刻,弒道侯心中早非仅是不满,而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合作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被他人抢去该有的位置。

  「吾自有盘算。」

  「是吗?」弒道侯薄唇泛出冷笑,忿意暗囤于胸:「算起来,他只不过是你的阶下囚,你对他的礼遇已经足够。」

  烨世兵权充耳未言,军服上的金绣闪出犀利的光泽,单手缓缓前指对方,不动:「弒道侯,吾寻你前来,只是要你认清集境最大的利益,继续与吾合作!」

  「合作?」弒道侯心有不甘,字字直切:「军督,也许你只是想证明一件事,你根本不是想留他,而只是想向我们证明,你不可能留不下他!」

  军人冷如冰山的面容竟似有微动,沉声道:「吾再宽容他半日,明晨卯时,吾会真正裁断!」

  「宽容半日,也是例外。」弒道侯神色骤异,直身而起,目送那正阔步离去的身影,凛道:「军督,你变了。」

  那身影蓦地煞住:「军人不该有多余的猜忌,弒道侯,是你变了!」

  弒道侯冷笑道:「既然如此,吾就再赌上这短短的时间,看是谁变了!」

  烨世兵权自信的眼角微微扬起,伟岸身影消失在远方尽头。须臾,弒道侯眸中的利芒方渐渐收敛,单手支壶,慢慢再斟上一杯茶,饮下。

  让一名立场不明的人入主,绝对不智。纵使军督有能力压制对方,引狼入室,就是危险。也好险,他先请了关山聆月作客。

  如今叹气也无济无视,该说的也说了,弒道侯看看天色,不禁凉凉自言,唉道:「最近时运不济,该去改改运了!」

  ◇◇◆◇◇

  空明的水色带着料峭春寒,豆大的雨滴早已转为绵绵细丝,像一条细致的丝线再抽出千百根,蒙蒙沁入了心脾,带着酥软的凉意。

  在寺内固然可遮风蔽雨,但他宁愿在绵雨里的菩提树下,于他身畔寻一处喧嚣浮世中的靠岸。

  千叶传奇坐在万古长空身旁,半靠着他的肩头,听他禀报日盲族这几日来一些已经恢复与依然崩毁的各情况,还有他昏迷那段时日所遇到的袭兵等等,一切诸事,千叶心中有谱,却未发一语,半晌,长空回想这数日来的惊变,犹有余波在心海荡漾,不禁望向千叶的侧颜,哑然问道:「为什么,你的伤势……」声未尽,千叶却突然合上那双手,由他包覆着,像是历尽千涛冷凝后捕捉到的一缕温度,静了静,方问道:「长空,银绝的话,你信吗?」

  突来一问,像无端的雷响震在心坎,长空望着他,竟无法答言。

  「吾助烨世兵权夺权,也背弃了族民,甚至连素还真也不如,是吗?」千叶缓缓抬眼,从来冷然的神情,却教长空更感陌生。长空迷茫望向他,只手竟禁不住瑟瑟颤抖,喉头发紧,正欲开口,千叶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却已抽离他的掌心,靠上那坚毅的脸庞,指端截断他匍匐欲出的话语。

  他深静而单纯地凝睇着他,浓密的眼睫上凝着细小的晶莹水珠,透出那清润的眼畔更加晶亮。

  他轻手抚触着,任那绵密细雨,如流晶泄玉般,和着自己冰冷的手,湿湿冷冷的自他削瘦的轮廓慢慢、慢慢地流连下来,描绘那深锁的眉、挺直的鼻、和那紧抿的唇……

  他们彼此是剥夺,亦是占有。他赐予他了名、赐予他了性命,更除去了他所有的卑贱;而他,却给予他了侵犯和创伤,为他守的,是因日盲族无法磨灭的血缘,为他守的,是因对桃花的承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曾经夜殿之上,万火兴芒,太阳之子的存在惊醒了夜族千年时光,而守护者的刀剑之芒亦可撼动群雄,如今却已红尘翻覆,隔了遥远似的……

  明知如此的触摸近在咫尺,彼此一道又一道的隔阂却总无止尽的升起,化成惨淡的云雾。他心底半是透悉,也有无法言喻的震颤。变了、都变了。夺权一事,长空早再次对他生怨,而好不容易返回日盲族一趟,可能的灵气之源却要返回集境追查,连他自己的生机,也未知何方……这再一次的返回,还要承担多少他的愤恨与反弹,他亦不知……

  面对那陌生而主动的触摸,长空似有所感,心口震颤地望他清湛眸光,握住那轻触脸畔的手,低声问道:「告知吾,你的方向是哪里?」

  相触的指尖像是涌漫了阵阵细流,却是寒涌入心,千叶迎视他的目光,眼底幽深:「集境。」

  长空视着他,紧握的手猝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捏得他奇痛入骨。

  他极力摇首,声似寒铁般的冰冷,质问道:「原来在你心中,权力还是大于日盲族?」

  千叶不惊不惧地看他,浑似无觉,慢声道:「长空,有约定在前,集境对吾不会善罢干休,何况要解决日盲族的危机,只能藉助集境之力。」

  长空渐渐地松开手,依然掩不住抖瑟:「为什么……不是苦境?」

  千叶避开他质问的目光,望向薄雨中的山抹微云,镇定道:「吾要的东西不在苦境。何况苦境早已自顾不暇……难道你不明白,日盲族遭劫,正道又何曾注意?我们只能靠自己。」

  一句句事实像冰屑洒在心头,刺得伤人,长空犹然不愿置信,痛心摇首道:「你这是借口!」

  千叶起身离开了他的身畔,只冷冷道:「长空,吾从来不曾欺你。」

  长空面容泛起一丝惨然郁色:「你也不曾放弃利用吾,不是吗?」

  他似乎从来没有明白过这个人,从来没有。

  他仅知道:回去,这人可掌握了权力、掌握了计策,然后呢?

  ——依然是一切自己所厌恶的算计斗争、无止尽的利用。

  他不明白,过去次次的利用与牺牲,日盲族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而今族民生活困苦,求不得他人的救济,当下连生存的地方也已濒临崩溃,已无法堪动更多的变量,而这人,却是要离开日盲族,追寻他不曾明白的目标。

  也强迫着自己,走往同样的方向。

  他已放弃了过去在族内受到的歧视与不公平,回来守护这片家园,更被这人掌握往后人生的全部。难道这人剥夺走他的一切还不够吗?到底还要夺走他什么,他才愿意善罢干休?

  两人目光对视,一片静默间,被微风吹动的茂叶,正发出簌簌声响,这一刻的静谧,他在他如墨的双瞳里,看到无止尽的空洞;他在他清湛的眼眸里,却只看见棋盘上的冷厉辉光。

  毫无交会。

  此间,远山「轰」地响了个轻雷,渐大的雨滴打在石上,四周彷佛都阴暗了下来,片刻掩去了两人的对峙,明灭的光影中,两口游弋的对刃在雨丝里闪着诡异的光泽,幽幽未息……

  雨雾习染着视线,千叶传奇凝望眼前挣扎的人影,心口复有微微的滞塞,神智有些微的飘远,却又强持而定。

  ……他早知道如今这一切,必得不到他的同行,那又何求?

  他毅然转身,冷然道:「那吾自己回去吧!」

  蓦地,一股震颤而温暖的触意握上,自心中碎裂的深处传来。千叶身子僵冷,方回首,却见那寡淡的眼眸,语声如弃绝了无奈,「集境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日盲族。走吧!」

  千叶眼底映着他的身形,任他握着,却是手足俱凉,已知再次隔起的,不只是夺权那道墙,还有无法预知的未来。他由着他牵起手,步步走着,不禁阖起了眼,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失去什么。

  前方的小径,细语漫飘,打湿了遍地残花,那零落的花瓣一如毫无脉络可寻的人生,半点星繁、半点凋零,却依旧有它的苏醒与沉眠。

  这一路上,花影阑珊,景也阑珊。雨,渐渐稀疏;天,却渐渐亮了。

  ◇◇◆◇◇

  晨光零星初绽,半明半暧,落在翠绿的茂叶上,清亮一片。

  紫微宫,紫石为地,白石嵌壁,高堂深阔,一派肃穆端正。处在其间,金瓦朱墙,勾栏巍伟,殿宇绵绵延伸,不知何境该是深处。蓦地,空中细微风响,枝叶轻摇,一道白影鸿飞无痕,悄声悄步落在某处宫殿厢房上窗,隔窗探机。但见厢房之内,一人长髯剑眉,状似闭目打坐,额上冷汗微冒,如入无人之境,又似真毫无知觉。身旁仆役时而进出,间以偶尔传来将百师苛薄下人的尖锐言语,氛围甚不协调。

  探查的白衣人影屏气凝神,察言观色,心下疑惑。

  眼前之景,一如前几日暗中所见。然今日再次一探,紫微宫附近并无可疑之处,唯独内中雄王神态不清,面色阴晴幻变,应对下人的互动也些许不自然,颇有蹊跷。

  平日雄王几不谒见,见之也仅寥寥数语,朝堂之后,私下亦复如此,可见异状并非偶然。再次确定情况,求影十锋轻盈点地,身姿拔掠,倒纵而出,翻至宫苑之外,孰料方欲举步离开时,背后不期然的声音阴冷响起:「求影十锋,真是好巧,大清早,要喝一杯吗?」

  带些调笑、带些闲散,耳闻这般语气,求影十锋陡然收摄心神,缓缓转身面朝诡笑来人,一双眼睛纯澈,丝毫不乱:「弒院主请。」

  同一时刻,东方半晞,天府院的百花圃田中,花香飘溢。各色艳丽多娇的牡丹花团锦簇,香艳蒸腾,而一夜未眠的绰雅芳踪正信步穿梭其间,拂花神思。

  随意地拈起花欣赏,那夜露正随风晶莹地在花瓣上滚动,甚是动人,被迫拘禁在此的关山聆月却只能望花兴叹。

  如今集境的局势,自己几乎毫无出手之力,只能为身在无日囚的姊妹担心,但若牺牲这短暂的自由能换得姊妹安全,她也甘愿,只怕这次不知要被禁足多久?

  正当聆月凝思之际,侧边的树林突然起了人声骚动,聆月心下警觉,止住动静,讵料背后突感麻穴一窒,竟连惊呼都不及!眼波转了转,只见着那高耸树枝上的乌鸦不断飞旋,随后耳畔一声「随吾来!」转眼已被带到更隐密的树径之中。

  蓊郁的青葱群叶将上头覆盖密布,不见一丝天色,连吐出的呼吸彷佛都紧缩起来。聆月朝周方看了一眼,暗道此人真是擅长隐踪游击,连天府院这么公开的花圃也能被他寻到一处隐密场所,随即内劲一运,冲破穴道桎梏,瞪了一眼来人:「吾认得你,为何要寻吾来此?」

  「抱歉,太阴司寻不到妳,问到消息后一时情急,作法直接点了。」鸦魂抱歉而拘谨地笑笑,食指一勾,那侦测敌机的乌鸦也随之乖顺地飞回到肩头:「记得上次我们第一次碰面,都是为了取七彩凤神草救人,啧,想不到原来都是救了来自苦境的麻烦。」

  「别向吾提那个人!」甫闻言,那玉容马上晕起了不自然的绯色,既是气恼,又是不甘。

  明明那人才来到集境不过短暂时日,如今却好似事事皆与他脱不了关系?

  鸦魂耸耸肩头,无所谓道:「好吧,不提就是,我对他也没兴趣。关山聆月,今日寻妳实乃迫不得已,希望能得妳指点一二。」

  聆月疑惑的目光飞快地在对方面上一晃,倒是十分好奇现在的自己还有何能尽棉薄之力,「天府院戒备森严,你冒险寻吾必是要事,是何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鸦魂叹一口气,便把近十余日来千叶传奇失踪的消息以及集境的动静简述了一遍,又告知自从夺权之后,雄王虽代替了圣帝的位置,却形同软禁,他虽见过雄王几眼,也仅止于大殿之上,看不清面目。故趁这段混乱期间的防备较松,护军铁卫的总教头被调离紫微宫,自己和十锋前几日才得以趁夜进入一探雄王,发现其身体状况异常的事实。而今宵见时机尚可,便又再次与十锋行动,兵分两路,让十锋自紫微宫寻找可疑线索,自己则前来寻找关山聆月。

  太阴司向来消息闭锁,一时之间耳闻这么多消息,聆月听着,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越听越惊,直到末了,方听鸦魂道出难题:「吾与十锋百思不得其解,那日我们潜入紫微宫私下寻得雄王,他认得出我们,但意志似乎受到压制,半刻清醒、半刻疯癫。观他尺寸关三脉,虚如浮絮,重按空虚,印堂间还泛有青黑之气,远甚从前……吾知晓妳医术也不差,可知这是何缘故?或者,这是何种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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