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怀心事地聊着,突然凤临被一人猛地拍了一下,转过身去,便看见林佑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只见林佑道:“好你小子,好不容易见一面,来了还不过来!”
凤临面上先是一惊,又很快漏出喜色来,“这不是跟人聊着呢吗?又不是不过去找你了!”说完,便向九凊、百川介绍道:“这位是镇北王府小王爷林佑。”
“这位是瑾和,这位是他的堂兄清睦。”
大家终于注意到了这处的动静,连忙招呼凤临公子过去,凤临还未说出口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好表达歉意后向里走去。
大晋民风开放,允许百姓说政治国事,更不用说贵族子弟了,他们高声阔论,连争储一事都拿出来聊聊,当然,越有权势的人聊的越是隐晦,为时尚早,大家都不愿意表明态度,毕竟多的是有心之人。
待凤临走后,九凊才离百川稍微远些,百川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小声道:“没想到这人竟是凤临。”
“我也没想到。”
九凊的回答让百川心里一惊,“你不知道?”
九凊这才回过神来,啊!方才那人是凤临!他一定另有图谋,为什么要主动靠近百川呢?像一位故人?难不成他们以前真的见过,他看了眼百川一脸的诧异,得出结论—看起来不像啊!那定是那人的套路……
九凊心中不停的蹦着各种小九九,面上却不变,倒是百川先蒙了,你不知道他是凤临?那刚刚那满脸敌意怎么回事儿?还有你查了凤临这么多年,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凤临那样一张脸的辨识度还不够高吗
百川想着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查他查了那么久,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九凊一脸坦然,“虽说他相貌出众,也不见得我一定要认识啊!我又不是小姑娘,惦记男子的相貌干嘛?”
居然还很有道理,百川又问:“那为什么他刚刚一出现你就满脸敌意?”
“鬼鬼祟祟的,长了一脸狐媚相,谁知道他打的什么坏主意!”
“你堂堂一界之主,居然以貌取人,实在是不该。”
九凊一愣,心里闪过一种极为不成熟的想法——百川居然为了那个狐媚脸说我不该!
借着点酒劲儿,九凊决定冷落百川一会儿,等着百川自己觉悟。真男人说做就做,绝不敷衍,于是当即便闭上了嘴,老老实实成为了一个听众。
百川觉得九凊不太正常,仔细想想,九凊除了刚重逢那几天,之后都不太正常,实在不如一开始的鬼界之主霸气成熟,越发……越发有人情味起来。人情味这三个字一出现就给百川吓了个猝不及防。佛祖曾说众生皆苦,凡尘最苦,可是自己流连这人世间,见了数不尽的生死离别,却也不曾想过逃离。
他又想起他的七情,他不一直都是神界最不像神的神吗?他也不曾觉得自己比其他神君苦了些。如果是那样,自己又何必凡尘数百年寻七情呢?
更没想到的是,人情味这三个字还会出现在当年战神九凊的身上,一念至此,他看九凊的目光都忍不住变得柔和起来,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千万人背弃的孤神了。
“九凊?”百川小声试探着,见九凊还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眉梢都不禁带上了些笑意,只觉九凊竟有些可爱,“清睦堂哥?”
“做甚?”九凊还是道行不够,耐不住百川的眼神炽热。
“你说林佑知道他祖父过世的事情吗?还如此花天酒地”
见他开始聊正事,九凊也不好再端着,更不说还是假装端着了,“估计是不知的,他兄长有意将此事压下来,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对于林佑,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但是,花天酒地也不过是表象而已,林佑骨子里算不上真纨绔,他知道北境战危,私底下应该也有筹谋。”
“他似乎跟凤临公子关系很好。”
“这一点京城人尽皆知,周雨之前给我的资料里面也曾提到,凤临与林佑平辈相交,关系异与常人,常以兄弟相称,甚至有传言说他们两人拜了兄弟。”
“一个自称京城第一纨绔,一个自称天下第一纨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纨绔这称号都是抢手的了。以我之见啊,都是扮猪吃老虎,藏拙啊!”周雨不知从哪儿过来,身上出奇的一滴酒气儿没沾,手拿折扇,颇有几分出尘之风,那把折扇还是最便宜的实木做的,一身素衣,更是别有一番意境了,特别实在这一大群人的酒醉金迷的衬托之下。
百川打趣道:“哟,这不是文渊公子吗?不再去做两首诗?”
周雨也不扭捏,扇子一点,“有不少正宗诗会,文采还是得留在正经文会上。”
“是是是,文渊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清睦兄,今日这场子可还满意啊?”
九凊睨他一眼,“不满意。”
又回到了九凊的风格,一个字也不愿多说,百川看了他一眼,满心疑惑:咦?这突然就正常了?
“我刚刚可是看见了,凤临公子主动找你们搭话了,看起来相谈甚欢啊!”
九凊保持着高冷风格,不肯多说一个字,说着说着,正主就来了。凤临像是自带发光体似的,带着全场巴结排行第一名的林佑,自己又是排行第二,好不容易甩了众人过来了。
凤临简单地介绍了双方,表达了有意交往的意向,当即便约了三人明日午时一起在京城凤临酒楼里吃个饭。百川乐见其成,毫不犹豫应了下来。
第10章哀5
“诗会”结束,百川、九凊谢绝了周雨去他宅子里住的邀请,两人一起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百川看着手里的玄木折扇若有所思,不多时便发现九凊似乎有些不开心,茫然道:“九凊,我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吗?”
“你本身就是值得图谋的。”
这话说的太直白,百川一时间呆了,除了那旁人夺不走的御水本领,自己怕是只有这神躯值得图谋的了,百川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九凊继续说道:“凤临有成仙之质,成半仙更是已有数百年,早就知晓六界的存在,为人十分低调,极具心机,说不定我们方才已被他看出些身份来。”
“原来如此,早知方才就更注意些了,以免给你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叫给我引来麻烦?这下九凊可更不开心了,面上还端着,一把夺过百川手里的折扇,一本正经道:“凤临送你此物,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我便先替你收起来吧,等确保没问题了再给你。”
说完看了眼百川,又心虚地补充道:“以防万一,谨慎些总是好的。”
百川自是同意了,当然,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把玄木折扇,那把折扇仿佛藏着数不尽的阴谋,以至于千千万万年都消除不掉。
当然,此时百川并不觉得九凊这样做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还是九凊谨慎,我以后也得注意些才是。
林佑其人,处事大气,待人真诚,从不作伪,但行事嚣张,常为人背后批判,自称京城第一纨绔,花天酒地,挥霍金银,不畏权势,却从不欺凌百姓。
这是百川看完收集到的林佑的资料后的总结,其中有两件事情让他动容:其一,镇北王府代代英烈,百年来镇守北域不曾让倭寇进犯一步,林佑之父林河更是三十多岁便战死沙场。祖父林尧自世袭罔替后便视北境安危为己任,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曾走错一步,直至逝世,当今镇北王府世子林路依旧任劳任怨肩负着北境重任。
镇北王府世代传承的,并不只是镇北王的位置,而是那一份重如泰山的责任,当得上世代忠臣四字。可惜人言可畏,镇北王府有功高盖主之势,于是林佑便来了这京城,成了这京城第一纨绔。其二,林佑常醉酒于市,与友人高歌于闹市,一歌一曲,声声不绝,所言狂妄之极,久之,人称酒狂。
其二看起来不过是件小事,跟其一相比甚至是有些不值一提,但是百川就是感觉那是林佑最真实的一面。
“我镇北王府代代忠良,自开国至此,没有一个男子是寿终正寝,没有一个人不是倒在北境边疆黄沙之上。我镇北王府为大晋至此,我凭什么不狂?凭什么不能为所欲为?”
百川看着鬼界探子收集到资料上的这句话,不禁感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些难过,亦或是替那份世袭罔替的忠诚不值。
午时二人叫了辆马车前往凤临酒楼,刚下马车就看见一个微胖的男子不住抱怨着,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看着明显不是一般人家,离得远了些,百川耐不住好奇,还是仔细听了听,那男子说着:“不就是小小一个凤临酒楼吗?还真当他凤临公子是什么神仙?老子来这里是高抬他了,居然说什么要招待贵客不做生意……”
仆从自然也应和着,是是是,公子您说得对,那凤临公子算得上个什么,咱大人大量,不与他一般计较……
贵客?说我们?
百川不住的想,这排场是不是大了些,又看看自己身旁这人,也是,鬼君殿下当得上这排场。
九凊自然也听见了方才那主仆三人的对话,不过相对来说就平静了许多,看似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领着百川就进了那红木匾额的酒楼,“凤临酒楼”四字嵌着金边,阳光下看着甚至让人觉着有些刺眼。
九凊自是好日子过惯了,也没见过普通人的日子是怎么样的。百川就不同了,几百年来相处的多半都是平头百姓,脑海里就浮现出某个文人说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过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这酒楼内里装潢倒是十分风雅,装饰物多是木制品,白蓝色的轻纱随处可见,窗大开着,风一吹轻纱飞舞,意境十足。
门口那儿站了个女子,打扮风雅,看起来三十来岁,但是风韵犹存,像是被安排在这里等他们的,见九凊二人进来了,连忙招呼道:“瑾和公子、清睦公子,两位楼上请,我们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百川笑道:“那就有劳了。”
二人跟着这位女子上了楼,拐了个弯就在一个包房门口停了下来,包房门帘旁挂着个小木牌,漂亮的烫金小篆写着“春分”二字,百川往边上那个包间看了一眼,“惊蛰”,看来是二十四节气没错了。那女子福了福身道:“二位公子请进。”
九凊掀开了帘子,二人先后进去了,凤临见他们到了,起身拱了拱手,“瑾和,你们能来我真是深感荣幸。”
昨夜看的不真切,百川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今日凤临穿了身淡蓝色广袖长袍,头发简单的挽着,只带了发髻,看起来有几分随意,五官十分精致。说是半仙,身上还真散着些许仙气,有成仙之质。百川不住的想,好像也没看错什么,起码这张脸是没看错就是了。
你们?九凊面无表情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百川见了说道:“这是我们家中姐姐酿的桃花酿,希望凤临公子不要嫌弃。”
凤临接过盒子笑了,一双眼睛弯弯的,“自是不会嫌弃,我还要谢谢瑾和你忍痛割爱呢!”
百川打趣似的地对九凊说道:“清睦,我方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吗?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我呢?让凤临公子瞧出来我舍不得了多难为情。”
九凊听了面上缓了些,看着百川依旧柔和,凤临笑着回了两句就招呼二人坐下,朝外喊了句可以上菜了。
“一般都是客人点菜,但是我实在想让二位尝尝这晋京特色菜,便自作主张吩咐下去了,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你都那么不见外了,我们怎么又会介意呢?没有外人,自是随意些就好。”
百川这话一下把三人的关系拉近了,满打满算这才第二次见面呢,就不是外人了?九凊自是不喜欢凤临的,但是百川说的话他一向都没意见,看起来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凤临听了这话倒是很开心,看见他开心那样,百川更是忍不住防备了,总感觉这人有什么阴谋,却怎么也猜不透一二。
说话间,菜已经上了满桌了,饶是百川吃遍了大江南北,也觉得这些菜十分不错,称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凤临看百川喜欢,也放下心来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九凊自是把百川的事放在心上的,问道:“怎么不见林佑?”
昨日夜里说的的确是四个人一起,凤临闻言一顿,脸上带了些严肃,“镇北王府出了些问题,林佑昨夜连夜赶路回北疆了。”
难不成是知道他祖父去世了,百川疑惑道:“镇北王府?”
凤临放下筷子,为三人重新斟满了酒,说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我也有参与。”
“哦?”百川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不知凤临可否告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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