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休息会儿，好好理顺一下思绪，但你不能走，你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他是这个意思。

  维奇试图揍他一顿，但门口的壮汉没有让他得逞。

  “少爷需要休息。”老人说。

  那一帮人驾著维奇，将他扔进了卧室。

  维奇猛推门，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他抓狂地大骂了两声，坐到床上。

  麦瑞克的生日，说好午餐等他一起享用的，他还想著给麦瑞克做个生日礼物，可现在他都不知道还得跟那个老头磨多久才能离开这儿。

  回家没看到他，麦瑞克一定会等他，一直到发现不对劲。

  麦瑞克……

  维奇捧著项链上的天鹅，忽然愣了愣。

  这个项链是麦瑞克送给他的。

  两年前，麦瑞克从异地来到这个城市，成为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只是很普通的一个来求职的人，除了外貌，其他方面并不起眼。

  第一天他们就相识了，剧情是有点老套的英雄救美。维奇因为一些事，那一天下班地有些晚，在回去的路上碰到被一帮混混围著的麦瑞克，顺手就救下来了。其实混混的数量并不多，也就三四个，还都很年轻，头发染著诡异颜色，以麦瑞克和他差不多的体格，即使没有帮忙也应该没什麽问题。

  只是当时麦瑞克看起来精神不怎麽样，面对著不怀好意的家夥居然在出神。维奇还记得麦瑞克刚进公司那段时间，同事们对他的评价──忧郁、沈闷。但事实上并不是那样，麦瑞克笑起来好看极了。

  维奇後来知道麦瑞克两年前来到这里，是因为一直作为精神依靠的母亲因病去世了，到异地打算寻找新的生活，可怜的孩子，难怪那段时间浑身上下透著生人勿近的冻人气息。

  然後他们莫名其妙就同居了。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麦瑞克从来没有哪里表现地他有这麽一位不讨人喜欢的父亲，“我只有母亲。”他是这麽说的。这个天鹅项链是他送给他的，麦瑞克说这是母亲很小的时候送给他的，他一直戴著。维奇二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将这个当成生日礼物。

  该不会麦瑞克真的是那老头口中所说的“儿子”，怎麽看这才是事实。要告诉那个讨厌的老头真相吗？

  不，麦瑞克显然没有把这个人当父亲，也并不愿意回到这儿，他没有这麽做的必要，而且那个脑筋硬得不像话的老头也不一定会相信。……那难道他就以洛佩斯的身份在这儿呆定了吗？

  这是一幢很豪华的大别墅，有三层楼、花园、健身房，还有游泳池，他不知道这儿一直是这样，还是他来到这儿後为了防止自己溜走而加强了防范，维奇走到哪儿──当然，卧室和洗手间除外──都有两到三个墨镜男人跟著，花园、楼顶，和窗户时刻有人把守，他根本找不到一丝逃离这里的缝隙。

  三天，他一直找不到出路。

  “三天的时间，你应该已经想清楚了。”那个令人光听到声音就厌恶的老人走了进来，看著瘫在床上的维奇，他身後还跟著两个壮硕的男人。

  阿曼达．亨里克森，他有个维奇觉得傻透了的名字。

  维奇无奈地搔了搔头发，“你为什麽这麽急著找早就当父亲已经死了的儿子？你完全可以当他已经死了，你有的是钱，找个年轻四十岁的美女再生一个又不是难事。”他很不耐烦，非常不耐烦，“真无法想象，我会碰上这种蠢透了的事，麦瑞克的生日……”他甚至没来得及挑选礼物，没来得及叫麦瑞克中午不要等他。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曼达说，“我已经为你处理了你过去生活留下的‘记录’，你的朋友和情人在下一次见到你，会识趣地表示并不认识你。”

  维奇忽然窜了起来，猛然揪住阿曼的衣领，表情狰狞。忽然爆发的速度太快，左右两个保镖都没来得及阻止。

  “你对麦瑞克做了什麽？”他厉声问。

  “只是给了他两百万，叫他当你已经死了。”阿曼达显然很欣赏“儿子”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当然，我只是这麽吩咐下去的，按照手下们一贯的做法，如果那个叫麦瑞克的小家夥不接受，他们会采取一些比较强硬的措施。”

  “如果他们真的那样做。”维奇愤怒地说，“你一定会後悔的。”

  “是吗。”阿曼达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冷静一些，你该给我你的答案了，我可不想和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一直冷战。”

  “呸！”维奇松开手，紧紧盯著眼前的老头子，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胸膛不停起伏，他抹了一把脸，又骂了一句，才问：“你要我做什麽？这个快三十岁才找到的‘儿子’。”

  阿曼达很高兴他这带著一丝妥协意味的疑问。

  “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他说，“即使是将来。”

  亨里克森家族现任的大家长阿曼达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妻子的儿子，光明正大的儿子；另一个是一时风流的私生子，就是洛佩斯。他并没有将私生子和他可怜的母亲放在眼里，当权力和金钱都足够的时候，人们可以选择性地承担责任。使用一些手段，让这些麻烦的责任离自己远远地，这通常是很好的决策。

  不幸的是，在妻子因病去世没多久之後，他的大儿子就因为一次意外丧生了，而他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再去找个老婆、生个儿子。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他需要一个继承人。

  於是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就被赶出了家门的私生子。

  “你会得到权力、金钱。”阿曼达说，“你会喜欢这些。”

  “我该说感谢上帝扔这麽大一个馅饼给我吗。”什麽都比不上麦瑞克的安全，“我可以做你想让我的做的事。”维奇说，“但你得保证麦瑞克的安全，我以後会去找他。”当他有能力离开这个老混球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他有任何伤痕，或者不愉快的回忆。”

  “没问题，我并没有做坏事的嗜好。”阿曼达很高兴，拍了拍维奇的背，“你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会告诉你一些该做的事儿，好好干，儿子。”

  “你该直接叫我维奇。”维奇臭著脸，忽然说，“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噢，他刚刚想到这事，亲子鉴定一出来，这傻老头就该放他走了。

  阿曼达忽然变脸，收回手，说，“如果想要自己的小情人完整无缺，你最好不要再提这种事，我可没有足够的耐心陪你一直磨蹭下去。”

  “亲子鉴定”这个话题他似乎很忌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以前经历过做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儿子不是儿子这种值得好好耻笑的事儿。

  阿曼达带著他的保镖离开了，维奇站在原地，好一会後像要散架一样瘫回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你还好吗，麦瑞克。

  一

  邵青对那个叫向天的男人挺有好感。

  他在邵帮呆了三十多年，邵帮从如日中天到内乱不止，再到如今的表面平静，他将一切尽收眼底。现在的邵帮名头仍旧响亮，当初邵老帮主一手建立起的威势却早已荡然无存。身为从小在邵帮的老成员，邵青一直没什麽大的建树，但由於和老帮主沾亲带故，当前的掌权人大度地将他留了下来，让他做一个无权无势但衣食无忧的米虫。

  向天是一年前新进帮的，他身手敏捷，打倒了帮里拳脚功夫第一的老帮众，之後一直被尊为邵帮第一打手。这个年轻人迅速在帮会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严和地位，然後，倒了。

  锋芒毕露，不懂收敛，有这下场并不奇怪。

  邵帮有两个副帮主，迟迟没有个正帮主出现。就这点，也足够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知道分寸。

  也许该说他有勇无谋，在这种环境下闯荡，不多动点心思怎麽行。

  但人总归会犯错，这样一个本身就有些本事的人，吃过一次教训後，没准就会长脑筋了。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至少邵青觉得可以给向天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他也给得起。也不是要两位帮主完全赦免可怜年轻人的过错，至少……唔，砍掉双手并驱逐出帮会委实有些严重，他可以把这两项换成别的惩罚。那个男人有点笨，却格外吸引他。

  混黑道的大部分人总有股别扭的傲气，像是从胯下钻过去还不如死。关键的时刻这种傲气足够让人一败涂地再也爬不起来，何必呢。向天一定会怨恨我，邵青想。但他觉得无所谓。

  “我没想到你会那样做。”郑持说，“我和老刘都吓了一跳。”

  邵青抿了口酒，他的面前，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邵帮二位副帮主坐在对面。他不喜欢这两个老家夥，也讨厌这种监审式的交谈，什麽胃口都没有。

  “他很合我胃口。”邵青说。表情一如往常淡漠。

  “老帮主一直不喜欢你的这种嗜好。”另一个副帮主，刘田说，“不过反正老帮主已经作古，也管不到你什麽，我和老郑不会干涉你的。”

  两个长辈露出慈祥的笑容。

  “谢谢郑叔叔、刘叔叔。”邵青也跟著摆出微笑，“我第一次做这种决定，心里怕得要死，可是想到反正我有这爱好在帮里是什麽秘密，向天实在很吸引人……”

  “向天确实是个好夥子，还很能干。”郑持叹了口气，“可惜啊，太莽撞，还知错不改，我们不得不给他点教训。”

  “邵青，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们，我一定会替你出头的。”

  邵青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出嫁的闺女。”

  “是刘叔叔说错话了，不过啊，向天那小子脾气不好，体力又好，你可打不过他。”刘田有些担忧。

  “我有刘叔叔和郑叔叔罩著，他应该不敢对我怎麽样。”邵青说。

  “对，老刘你担心些什麽啊，邵青背後有我们呢。”郑持笑道，忽然又变得有些严肃，“不过，邵青你有空多在帮里走走，在兄弟们面前多露露脸，老帮主生前一直希望你继承他的位置……”

  “我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什麽也不会干，哪有资格坐帮主的位子。”邵青漫不经心地说，“再说，现在邵帮安稳得很，刘叔叔和郑叔叔都做得很好，我没有来参一脚的必要。”

  “哎，你可是老帮主的儿子，就算什麽也不干，邵帮也必然是你的。”郑持说。

  “养子而已。”

  “养子也是子，老帮主只有你一个後人……”

  “谁知道父亲有没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见两位老者一个皱眉，一个沈默，邵青笑道，“我说笑的，父亲生前一心扑在邵帮，哪有闲心思做那种事。不过，真的请两位叔叔不要再说这种话题了，我的人生目标是出国移民，娶个识趣又英俊的男人当老婆，然後一起环游世界，玩一辈子。”他喝了一小口杯中白酒，“帮会的话题会让我困扰。”

  二老对视一眼，郑持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如此，那郑叔叔帮你看著邵帮，你就安心玩乐，不差钱。”

  “谢谢。”邵青替自己装满酒，举起酒杯，“敬刘叔叔和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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