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嘛……”老人思索了起来，他沈吟了一会儿，突然将塞西尔手中的毛笔拿了过来，仔细观察了许久，“这支笔不是什麽古董。”他看了会儿摇著头说，“依我看，这东西曾经也在土里埋过些年头，但顶多不过十年，这支笔的年岁绝对不到四十年，嗯？”他又眯著眼睛看了几眼，“槐树木做的。”

  “老先生您真厉害，就这麽几眼就能看出这东西的年岁。”塞西尔感觉自己碰到高人了，顿时兴奋了起来，“不瞒您说，这支笔有古怪，我们就是想知道这支笔为什麽会有古怪，想找出它的来历，您能帮帮我们吗？”

  “槐树木做的，又在土里埋了，没有古怪那才叫稀奇。”

  老人这话有点奇怪，塞西尔没听懂，他疑惑地望著对方，老人的手指扣了扣笔杆上的裂缝，扣出一指头的秽物，塞西尔眉头直皱，他没想到布兰登那位爱干净的老先生的笔会这麽肮脏。

  老人将指头上的东西端到鼻尖嗅嗅，又舔了舔，塞西尔诧异地看著他，就连一向不爱干净的卡特也凑到他耳边，偷偷说：“这老头比我还脏，那些灰都不知道在那里头沈淀多少年了，他竟然吃得下去，你跟他说了什麽？”

  “我以为你听得懂中文，看你和那些小孩玩得挺开心的。”塞西尔跟他窃窃私语，有些人听得懂外语但看不懂，这事挺平常的。

  “我只是爬树，然後他们也跟著爬上来了，随便玩玩，我根本不懂他们说的什麽。”

  “这些是泥土。”老人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说道：“土里带血。”

  “血？”塞西尔又是一阵诧异，要说是泥土谁都信，泥土里还有血？塞西尔明确记得布兰登死时毛笔没有沾上血，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布兰登获得这支笔以前，笔上沾了血，但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血早已干涸到不行，这老先生竟然舔一舔就能知道？

  “槐。”老人在旁边的土灰上，用手指写下一个“槐”字，他指著那个字说：“一个木，一个鬼，在咱们这，槐就是木中有鬼的意思，有说法叫槐树阴气重，旁边要是死了人，灵魂会被槐树吸进去，不得超生。”

  塞西尔满脸不可置信，他看看老人，又看看卡特，卡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於是疑惑地在其他二人身上到处看，看到塞西尔的表情不对，便不停地问怎麽了。

  塞西尔摆摆手，示意卡特噤声，自己则继续询问老人，“老先生的意思是……这槐木笔里，有灵魂？”他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他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这谁知道，有那个可能而已。”老人将笔抛还给他，“你的话太文绉绉了，直接说有鬼比较中听，这东西沾过血还是槐木做的，懂事的人都不敢碰，谁碰上谁倒霉。”

  塞西尔捏著笔，眉头皱得不能再皱，他仔细打量，却怎麽也看不出有什麽古怪，但确实有很多奇怪的事因为这支笔而发生。

  或许他得改一改“这世上科学理论是真理”的观点？

  看他一脸犹豫踌躇，老人呵呵笑了笑，满脸的皱折像开了花一样颤动，看起来非常令人不舒服，“这种事，有人信有人不信，要说有没有，那只有真正碰上的人才能说得准，你们这些个洋鬼子流行什麽……科学，但咱们这儿这些话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没人敢不听。”他又朝土灶里扔了几根干柴，灶上的大锅冒著腾腾热气，他接著说，“你们最好也别找什麽笔的来历了，把这玩意烧了，该干嘛干嘛去。”

  他的表情很悠然，给人半真半假的感觉，塞西尔不理会旁边猴急的卡特，他沈默了几分锺，下定决心说道：“其实我们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後来这支笔的主人也死了，我们认为一切都跟这个东西有关，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希望能把事情都搞清楚。”

  塞西尔娓娓将事情的开始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经过告诉老人，当然卡特和自己的关系这类无关紧要的就没说。希望这个老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若相信的话，老人或许会是一个很有利的帮手，毕竟他们两个外来人，想在这里随便走走都可能迷路，更何况找的不是什麽好找的东西。

  卡特蹲在一旁等待那两个人谈完，他非常无聊，这里的景色不怡人，烧柴发著一股讨厌的味道，突然那个老头看向自己，而且一直紧盯著，卡特觉得莫名其妙，就连塞西尔也开始盯著他。

  “怎麽了？”卡特摸了摸脸，又打量了下自己的衣著，没发现什麽异样，“我脸上开花了吗？”

  那两人都没说话，老头的眼神不停地在他身上转，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他看到的真的不一样？”老人重复问了一句，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原稿给我瞅瞅。”

  塞西尔赶紧将原稿小心翼翼递给对方，老人翻看了会儿，又瞧了瞧卡特，“几十年没见出现啥怪事，倒给两个洋鬼子碰上了，这笔上面，八成有什麽东西附著，人眼见不著，你说的那些人会死，便是因为这上头的东西在作怪。”

  “有什麽办法解决吗？”

  “咱们这儿的说法是鬼要人死，那就表示鬼和那些人有冤仇，等到鬼的仇人死光了他也就升天了。”

  “有仇？这不可能，布兰登先生近几十年几乎没离开过自己的国家，他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和鬼结仇。”塞西尔否认道。

  “鬼也会杀害阻止他报仇的人。”老人说道。

  塞西尔沈默了，依照情况看，很可能是布兰登想中断《r》结果被杀害，可是这事情为何会跟《r》扯上关系？那只是一部普通的恐怖小说而已，布兰登明确说过自己要中断却连夜将稿子完结篇赶了出来，那位严苛的老先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为什麽会这样？还是……那些稿子不是他自愿写出来的？

  塞西尔的脑袋如一团乱麻，老人忽然又道：“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人，咱们这都叫通灵人，体内的阴气重，这种人容易被不好的东西沾上，你若要一直查下去，最好小心点他。”

  “是。”塞西尔恭谨地点点头，他有点失望，辛辛苦苦来这里一趟，事情是清楚了点儿，却没有什麽实际进展，他拿这支笔没有办法，难道当真让笔里面的邪恶小精灵复仇完吗？《r》上有自己的名字，很有可能下一个牺牲者就是自己，但他从没有和中国的人结仇过所以不可能招惹上这麽麻烦的东西。

  “你们去西南方找找，或许能找到点什麽。”老人接著说，“这笔里头的泥土，跟那儿的很像。”

  “咦？”塞西尔惊讶极了，这老先生……有这麽厉害？

  “老夫我以前可是钻研这些的。”

  塞西尔恍然大悟，他顿时变得恭谨起来，以为眼前这位是一位资深的地质学家，不用工具就能分辨出各种泥土的不同，却不知，这老头不过是一介土夫子。

  事关到自己的性命，塞西尔打算立即动身前往老人所说的地方，为表示感谢他送给了老人一千块钱，老人大方地接了过去，指点了他具体地点，并慷慨地给予了一些工具，虽说简陋，但对於两手空空的两个外国人来说，实在是帮了大忙。

  老人说，那里的地下是一座前朝古墓，规模不大，早已被掏空，没什麽危险，只是路不太好走，他叫来自己的儿子相送，并嘱咐几天前也有一拨人去了那里，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看古墓没什麽好东西还不死心，叫他们如果碰上，就一块儿回来，当年盗墓盛行这村子下面已经被掏空，没什麽好找的了。

  离去前塞西尔将带来的零食等都送给了老人，自身仅仅带了些干粮水和工具，跟随屋主走了大约五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这里四处都是树木，看来他们到了深山中，那位憨厚的屋主回去前将手里的猎枪借给了他们。

  “你该告诉我，你和那个老头说了什麽？我们到这里来做什麽？”外人一走，卡特立即焦急地询问，他一直莫名地跟随著，心里很不舒服。

  塞西尔将和老人的对话以及自己的打算告诉这位没耐性的搭档，同时一边寻找古墓的入口，他四处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土地上有几个坑。

  “他说我会被鬼附身？胡说吧。”卡特跟随在身後，嚷嚷著：“你相信他的话？你不是无神论者吗，我当初说我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你都不信，那个老头随便两句就让你信任了，这太不公平了。而且你居然说这些糯米和牛蹄子就能制住被鬼附身的我，这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那是黑驴蹄子。”塞西尔说。“是那位老先生教导的，如果你一有不对劲，我就会把蹄子塞进你嘴里。”

  “呕……”卡特受不了地作出要吐了的样子。

  “下去吧。”塞西尔说，他已经开始准备钻进那几个坑里头。

  “等等，下去？我以为你会像老妈子一样先嫌弃一番这里的肮脏，你不觉得太鲁莽了吗？我们下去做什麽？挖死人？”卡特显然很不想下去。“下到那里能找出这支笔的秘密？可是那个老头说这里已经被掏空了。”

  “可是除了下去我不知道做什麽，你有其他办法吗？”塞西尔顿住动作，他说道。

  “办法总会有的……”

  “在想到办法之前下去看看有什麽关系，反正下面已经被很多人走过，没有危险，就当欣赏一下中国的地下文学，我很期待能发现一两具古尸，能有幸收藏一两颗古尸的牙齿那可真是大好不过。”塞西尔说著，当即跳进了坑中，瞬间没顶。

  “天呐，你的癖好有必要这麽……特殊吗？除了洁癖和牙齿收集癖你还有什麽能让人受不了的爱好？嘿！该死的！”搭档消失地太快，卡特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他赶紧跑上去，正听到深黑的洞中传来搭档的叫声，看来没有危险，他无奈地对著天空做了个祈祷，一咬牙跟著跳了进去。

  塞西尔一跳下来就後悔了，他不应该用跳的，应该牵个绳子爬下来才对，这洞很长很宽，他摔在洞壁上，紧接著一直往下滚去，大约过了十来分锺才滚到头，接著凭空摔到了地上，他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起来就被接著掉下来的卡特砸了个正著。

  “他妈的，快挪开你的大屁股！”卡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塞西尔的骨头都快被压扁了，他不停地推搡，好一会儿那只大猩猩才从他身上下来。

  “这里太黑了，我看不到。”卡特站起来叫著，摸索出手电，打开正发现塞西尔坐在自己脚边揉背，看起来刚才那一下压得他够呛。

  好一会塞西尔才觉得好点，四处打量了下，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墓道之间，头顶上是刚才滑下来的那个洞，洞口有一点微弱的光线。

  “现在往哪走？”卡特问道。“我们得弄个标记，否则会迷路的。”

  “我带了粉笔。”塞西尔拿出一直白色的粉笔，在墙壁上划了一个箭头，接著向箭头指著的方向走去，卡特紧紧跟著，塞西尔看出他的紧张，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不用紧张，这里又没有危险，或许会碰到前一拨来到这里的人，我们可以和他们结伴。”

  “我他妈才不紧张。”卡特厌恶地淬了一句。

  塞西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家夥明明一直绷著脸，谁看都知道在紧张，这样还嘴硬……难道他是怕黑，觉得这个弱点太丢脸才否认？塞西尔识趣地没有问。

  这墓道黑暗宁静，不知道通往哪里，两个异乡之人来到这里，寻找笔中的秘密，他们往前摸索著，没走过一段路，就在青砖墙壁上划下一道箭头，走了大约十来分锺，他们走出了墓道，前方出现一间墓室，那里面就如墓道里一样空荡，这里阳光丝毫透不进来，黑暗像实际一样侵袭，他们的老式手电的光没办法照射很远。

  “我们还是回去吧。”卡特小声说。

  “回去？那怎麽行……哇！”塞西尔忽然尖叫一声，手电掉到了地上，光纤闪了闪，然後消失，卡特顿时惊慌起来，他端起猎枪，却不知道指向哪里。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该死的，我看不到你，塞西尔，你怎麽样？这里有鬼吗？那些可恶的家夥在哪里？”

  “没事，虚惊。”塞西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接著一道灯光亮起，他又打开了手电，他蹲在地上，卡特赶紧走到他旁边，端著猎枪不肯放手，一边问：“你刚才怎麽了？”

  九无神论

  第九章

  “我看到一口棺材，就在前面。”塞西尔说著，往前走去，卡特紧紧跟著，一边有些焦急地喊：“棺材？天那别去了，这里太可怕了，阳光照射不进来，上帝就看不到我，上帝就没办法保佑我了！”

  “我知道你怕黑，但你也不用时刻表示自己的胆小。”

  “谁说我怕黑，我只是不愿远离主，看不到我主会伤心的。”卡特大声喊道，心里满是後悔，他不应该来这里，中国是个古怪的地方，他真希望能马上出去，然後立刻上飞机。

  这个时候塞西尔停了下来，他前面就是刚才吓到自己的那口大棺材，足足有半人高，他摸了下表面，是石质的，他打著手电仔细观察，发现这棺材上面有许多奇怪的花纹，有点儿像是……众仙升天，对，挺符合这句。

  石棺上铺满了灰尘，但塞西尔敏锐地发现有几个掌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他“咦”了一声，石棺的侧面有大批的灰尘被碰掉，不知道是谁干的，他继续围绕著石棺往下看，发现石棺下面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他用手电照照，惊讶地发现洞穴下面竟然有阶梯。

  “这里真够肮脏的。”塞西尔皱眉骂道。

  “你终於恢复了吗？对这里真的太肮脏了，我们应该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然後到地面上去喝杯咖啡。”

  “现在退回去我不甘心。”塞西尔咬咬牙，肩膀抵著石棺，想把它推开，但那东西太重了，他向搭档求助，“来帮帮我，把这东西推开。”

  “你要推别人的棺材？为什麽？”卡特感到搭档无法理喻，“棺材里的死人惹到你了吗？”

  “这下面有个洞，下面有楼梯，我想下去看看。”

  “你还想继续往下面去？”卡特无奈地走过来，他打量了两眼那石棺，上面的花纹在他看来很奇怪，看起来好像画上的人们争相去抢中间那个圆球，他有些好奇地用手摸了摸，一边说，“这棺材太大了，三个我也推不动，别费劲了。你说中国人为什麽要把棺材建造的这麽大？难道他们的祖先是巨人吗？”他的话还没说话，手下的石棺忽然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顿时两个人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地往一旁跳开，卡特端著猎枪，对准那石棺。

  “你做了什麽？”塞西尔问，那石棺不停地在响，忽然又开始移动，动得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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