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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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娘原话奉还:“与你何干?”

  “我若没有猜错,你们是在喂养魔物。”傅子邱微扬起下巴,不带一丝感情的审视着艳娘:“我曾在妖魔道中偶然得到一本《上古秘闻》,里面记载了不少偏门邪术。其中有一章写道:取灵物体息,引魂魄万千,汇聚糅合以供邪魔吸食,可助其增长百年修为。”

  艳娘垂在裙上的指尖狠狠一颤。

  傅子邱尽收眼底,接着说:“起初你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下去,奈何背后那魔物胃口太大,你们供奉的那些小妖根本不够它塞牙缝。为了喂饱那东西,你们只能不停的牵引妖气过来,这个往生台就相当于是个存放粮草的地窖,收来的妖气全都藏在这儿,只待魔物要吃便从这儿取。”

  “可这中间出了差错。”顾之洲截下话锋:“我猜是魔物填不饱肚子自己找上门来,逮着外面那群妖精吃了个够,于是就有了渺凌城内群妖躁动。连笙眼见着形势逐渐失控,一旦捅到傅子邱那儿去,他一定彻查到底。索性贼喊捉贼,主动上九重天求助。”

  顾之洲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让我来猜猜,你是主谋,直接和魔物交涉。连笙嘛……你对他不太熟悉,应当只是个跑腿的。好歹是妖族的首领,能对一介女流言听计从,想必你答应了他不少好处。但你看起来又对三界六道一无所知,可见并未和连笙往来过多,或者说,你拿来同连笙做交换的,不是名利地位,更有可能是……力量?”

  艳娘脸色都冷了,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风花雪月里,你不仅是想让我们了却你的心愿,而是想将我们困在那里。”顾之洲道:“你身上有三重符咒,除了屁股底下这些妖气没有别的攻击能力,能做的只有这些所谓的幻术。想必是连笙已经和你通了气儿,他怕我真查到什么不该查的,所以想永远堵住我的嘴。”

  “那你背后的魔物呢?它又答应了你什么?是帮你振兴魔界,还是帮你复活殷叱?总不会是要还你一场洞房花烛吧!”

  “你给我闭嘴!”艳娘突然出声打断,尖利的嗓音再无先前那般镇定。

  顾之洲冷笑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

  “说中了又怎么样?”艳娘瞪着一双含水的眼睛,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周身都在颤抖。

  黑暗中倏然传来阵阵风声,顾之洲和傅子邱同时站起,警惕的看向四周。

  艳娘坐在原地,随着肩背的抖动身上素雅的白色纱裙一点点染上血色,湿哒哒的裹在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之洲忍不住后退一步,捏着鼻子看她。

  很快,艳娘那张清丽的脸爬上黑色的咒文,竟有些类似傅子邱脸上火红的鬼挽纱。

  她披头散发,涌来的风将她拂成一只艳鬼。

  “它已经吃饱了。”艳娘凄厉的笑了起来:“哪怕我被困在这里永生永世,哪怕我再无机会看一眼魔族重振昔日雄风。”

  “没关系,它会替我看到。”

  “它很快就要重归这片土地。到时候,你们欠我的、欠王上的,它会帮我一笔一笔讨回来。”

  艳娘脸上的皮肤大片大片的掉落,像是被咒文寸寸割裂,甫一落地便荡起一阵尘烟。

  “你们等着看,龙啸尚且是它手下败将,遑论尔等蝼蚁鼠辈。”

  最后一点皮肉剥离,艳娘变成了一副由铁链捆住的骨架。

  然而她张狂的声音却未散去:“天族战神不过尔尔,它才是万能的神!”

  ·

  顾之洲拿潇河在艳娘骨感的脑袋顶上戳了戳,又挑起空荡荡垂下的袖口:“这疯婆子真不靠谱,话说一半灵识休眠了,我们怎么出去?”

  先是一堵发烫的墙将他们引进来,然后又掉进了“风花雪月”的幻境中,破镜后就遇上了艳娘,这疯婆子说的倒不少,每次快讲到重点又戛然而止。现在更好,直接封了灵识不搭理他们了。

  傅子邱摸了摸往生台光滑泛冷的石壁,猝然问道:“帝君龙啸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之洲挪到他身边,探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洞口。往生台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网,泛着细微的红,因为灌注了灵力而缓缓涌动。

  “书上不是说了吗,战神早年征战四方留下不少旧疾,神魔大战中,又被殷叱的恶咒所伤,虽然将魔王伏诛,却伤及根本。往后二百年致力于重分三界六道,未曾好好休养,新伤旧患加身所以无力回天。”

  “可艳娘方才说……”

  顾之洲打断他:“你听她胡说八道干嘛啊?”

  “并非是我相信她口中所言。”傅子邱摇了摇头,突然将声音放的很轻:“而今天下,经历过那场战事的仙者,除了当今天帝,其余的都死了。”

  他想起记忆中一抹遗世独立的疏朗侧影,脑海中倏地燃起一个可怕的念头。瞳孔不可遏制的狠狠一缩,指节不自觉扣紧,却只摸到光滑的台面,什么也没抓住。

  “你怎么了?”顾之洲晃了晃傅子邱的手臂。

  傅子邱低下头,直勾勾的盯着胳膊上那只手,一百年前,同样的位置,他的师父高雁如也是这样抓着他的。

  鹤发童颜的缥缈仙君立在山顶,九重天落下的华光将他一头银丝浸上五彩的颜色。

  高雁如提起傅子邱一只胳膊,企图将这个素来乖顺懂事的徒弟从地上拉起来。大抵是触到某根不可逆动的筋络,这孩子破天荒犯起了轴,竟怎么也不肯听话。

  “师父,万万不可!”

  高雁如叹了一口气:“阿邱,你先起来。”

  “师父!”当年的傅子邱尚有些青涩,仰视着心中高高在上的师父,满目鲜红的血丝让人心疼:“您不可以……”

  “已经非我不可了。”高雁如慈爱的摸了摸傅子邱后脑上的头发:“就是委屈你了,你还这么小。”

  那时的傅子邱并不能懂高雁如那些无法转圜的决绝,即便他自己都被推上了忠义难两全的境地。

  那天过后,高雁如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再回来,昔日光风霁月的北雁仙尊已经灵力衰微,形销骨立。

  高雁如对自己的遭遇只字未提,被顾之洲问烦了,便寻思着说是旧疾复发,离开的一个月是闭关养伤,但效果貌似不是很好。

  他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挺了十七天,终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撒手人寰。

  弥留之际,高雁如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傅子邱的小臂,很用力很用力的捏了捏,灰败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歉疚。失去血色的唇干涩皴裂,几番翕动却未能说出一个字。

  神魔大战时,天帝龙渊尚且年幼,对那场祸事记忆不清。高雁如可以说是大战的最后一位亲历者,而随着高雁如的逝世,那场骇人听闻的战事彻底成为无人见证的过往。所有严防死守的秘密掉入永不启封的瓦罐中,无人再探究,亦无人可知晓。

  傅子邱低低喘了口气,鬓角已经汗湿。

  “我没事。”

  战神龙啸死了八百年,也就是说神魔大战之后他还好端端活过两百年。那他为何要对艳娘的心魔说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又为何要连下三道大咒将她困在这里?

  天界传闻,龙啸自幼受礼教规束,满腹经纶,为人端方谦和,温文尔雅。但就在战后,他时常闭门不出,除了必要的天界宴会,就连在位百年从不缺席的早会也下令取消。他在人前几乎不与人交流,过去遇人便要一番论道的性子收敛许多,好像变了一个人。

  后来龙啸骤然离世,众仙家才反应过来,许是帝君早便知晓自己身体状况,不肯出门的时日里多半是在疗伤养病。

  所有的疑惑看起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三界中人都沉浸在帝君仙逝的悲痛中,往后又沉湎于他波澜壮阔的事迹里,有关这短短一段轶事竟无人再提及。

  可如果龙啸根本不是书中说的那样旧疾难愈而死,如果师父乃至更多神魔大战后逝去的仙者都在帮他隐瞒着什么,如果他这个修罗道主毕生的使命亦是做这块丑恶的遮羞布……

  “喂,姓傅的?”顾之洲喊道:“聋啦!傅子邱!”

  傅子邱骤然惊醒:“什么?”

  “你说什么?喊你半天,发什么愣啊!”顾之洲没好气的说,一把将傅子邱拉起来:“别瞎他娘想,赶紧找路出去。”

  傅子邱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定下心神。只这么一会儿,他整个人跟脱了水似的萎顿下来,脸上红痕不去,浑身都透着疲惫。

  “我有办法。”傅子邱冲顾之洲的背影道。

  顾之洲已经跳下了往生台,正贴着墙壁敲敲打打,试图找看有没有机关。闻言也没回头:“你有什么办法?”

  他顺着脚边诡谲的咒文一路往下摸,越往前走视线越模糊,一不留神撞到横在平地上的半人高石雕。

  “哎操!”顾之洲单脚蹦跶两步,埋怨道:“这破地儿,平白无故摆块石头,坑谁呢!”

  又走了一段,身后突然扫过一指劲风,手腕被人抓住:“走!”

  傅子邱拽着顾之洲,脚底生风,在一片静默与幽深中走的飞快。

  “哎,你慢点儿!”顾之洲被拖的有些踉跄:“你知道往哪儿走吗就走这么快,黑灯瞎火的看得见路吗!”

  “跟着走,别那么多废话。”

  “靠?”顾之洲喷了:“我不是怕你走错路做无用功吗!”

  傅子邱只道:“我会带你出去。”

  顾之洲被傅子邱语气里的胸有成竹怔住。

  转眼又拐过一个弯,顾之洲眼角一抽,这人究竟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走的这么轻车熟路的?就是在住了一百多年的墟余峰他都不敢这么走!

  “等等。”顾之洲隐约觉出不对,反掣住傅子邱的手腕:“你对这儿怎么这么熟?”

  难得的,顾之洲摸到一手的温热,都这么久了,傅子邱身上的鬼挽纱怎么还没下去?

  陡地,顾之洲似是想到了什么。被傅子邱拖着,他始终落后一步,这下突然一脚跨到前面,于疾步中愕然侧首。

  “你他娘……”顾之洲截停那人的脚步,牙齿紧紧咬在一起,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把傅子邱的腕骨捏碎:“谁让你开阴阳眼了?!”

  顾之洲怒吼出声,瞪着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气的七窍生烟:“我让你找出路,没让你用这种方法找!”

  傅子邱反问:“但这个最快不是吗?”

  顾之洲气到手抖,上去就盖住傅子邱的眼睛,不让他再看。

  “干嘛啊?”傅子邱抓着顾之洲发颤的手腕,离得近,那人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膛时不时的撞上他,连鼻息都是颤抖的,歪歪扭扭的扑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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