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睿端起茶碗,吹了吹清亮的茶水,见那金黄的茶叶细如银针,便笑道:“好一个金镶玉。”
何权听他一口说出君山银针的俗名,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我年纪大了,就喜欢喝一口老君山,你们年轻人怕是喝不惯吧?”
“侯爷正值壮年,拿这么好的茶待客,我们岂有喝不惯的道理。”叶思睿又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赞道:“果然名不虚传。”
叶阜也在下面赔笑:“下官回回来拜访,也没有喝到这么好的茶,可见侯爷看重叶大人呢。”
何权听他开玩笑也不恼,“这是明前茶,今年才孝敬上来的,我这儿也不多了,你若喜欢,叫人包给你带去。”叶阜笑着说不敢。他又转过头对叶思睿说:“我与玉峰是老相识了,叶大人若不嫌弃,我也叫一声子奇。”
叶思睿也惶恐地应下。
何权问他:“子奇是哪一科的进士?”
叶思睿只得解释道:“下关才学不精,只中了举人便选官外放了,不曾经历两榜。”
何权又是惋惜又是疑惑,“你年级轻轻,怎么不继续科考。反而急于进入仕途?两榜出身和举人出身天壤之别,你难道不知?”
叶阜怕叶思睿恼怒,连连给他使眼色,叶思睿却知道何权是真心惋惜,倒无恼意,依旧和煦笑道:“翰林清贵,六部富庶,下官如何会不知,只是风木含悲,兄长早逝,子奇不敢不接回侄儿,躬身教养,哪里还有时间继续读书举业,只盼早早步入仕途,一来可解囊中羞涩,二来也有用武之地。”
何权又捋须惋惜了一回。有下人前来回道;“老爷,二公子听说叶大人来了,想到前面来拜见。”
何权揪住胡子,面色尴尬,“你叫他过来吧。”下人下去后,他对叶思睿说道:“我这个小儿子,子奇昨天已经见过了,天性淘气,又加上夫人宠溺过度,更是十分顽劣。他若有之处,还望子奇看在我的面子上包容一二,但他若有犯错,尽管叫我惩戒他。”
“爹,你又在说我坏话。”何英应声而来。他穿着绿色贴里,洒红曳撒,英姿勃发。他依礼问了好,何权故作恼怒,“你再胡闹,我就扣你的月钱。”
这正戳到了何英死穴,他唉声叹气,“爹,可别,儿子正穷呢,一两的月钱已经够少了,再扣儿子连饭钱都没了。”
何权听何英求饶了才满意,“就该扣光了,少沾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去吃酒,也少往那些腌臜的地方跑!”
父子俩又开了一会玩笑,何英就扭头看向叶思睿,“大人随我来校场么?”可能是因为父亲在,他多少收敛了一点,没有口口声声再说教他骑射。
何权拧起眉头,“你叫叶大人去校场做什么?”
何英笑嘻嘻的,也不回答,叶思睿起身站到何权面前,“回大人,昨日宴会与公子攀谈,提及贵府校场,公子颇为自豪,下官便心动,想来见识见识。”
何权并不像是信了他的样子,只是留下叶阜谈话,叫何英带他去校场。
侯府的校场果然气派,大片的草地可容纳数百兵卒演练。校场正中是比武台,西边有马场,跑马的区域两边都设了草堆靶子。
何英带他去了马场,叫人牵了两匹马,一匹黑色矮马,想来是他的坐骑。叶思睿一见便露出赞许的神色,何英洋洋得意地说:“你别看这马矮小,这可是北方的蒙古马,耐寒耐饥,是上好的战马。”
叶思睿看着喜欢,拿了草料亲手喂它,那马好像也喜欢叶思睿似的,任他抚摸鬃毛。
“我的坐骑呢?”叶思睿问。
何英说:“你要学骑射,用它正合适,我先来带你感受一下么?”
叶思睿说:“既然是你的坐骑,就不冒犯了。”又叫马倌牵出了一匹普通的枣红马,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双手握住缰绳逼着低头吃草的马抬起头来,马鞭一挥,那马就撒开蹄子跑开。叶思睿纵马冲到校场边缘,又放慢了速度缓缓跑回去。
“这都算是不善骑射,大人未免太谦虚了。”何英说。
叶思睿笑道:“我并没有骗你。”何英递给他弓和一支箭,叶思睿没有搭箭,慢慢将弓拉开。他许久不开弓了,居然还能拉满大半,心里已经庆幸不已。
“射一箭试试。”何英说。
叶思睿开弓拈箭,超一处靶子瞄准,心里默数三二一放了箭,那支箭从靶子边擦了过去。他放下手,摸了摸马颈以示安慰。
“不错,看来只需训练准头了。”何英也上马,拿了另一副弓,背上背着箭筒,他连抽两鞭加速冲过去,放开缰绳双手开弓射箭,连射三支,命中了三个靶子。他又调转马头冲了回来,再放三支,也全都命中。“怎么样?”他在叶思睿面前握紧缰绳停了马,满脸兴奋,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果然厉害。”叶思睿由衷地夸赞。
第30章女尸疑云(九)
正说着,何权派人来找他们俩,“老爷请叶大人前去休息。老爷说叶大人看着文弱,见过了校场就罢了,不要累着了。”
叶思睿来校场本是权宜之计,一听传唤便下马跟去。
何英跑了几步跟他并肩而行,“你也挺厉害的,表面真看不出来。”叶思睿看了看,他刚刚运动过,喘过来气,面上红润,不由感叹,这父子说话方式都是一样的。“你刚才说你每月月钱只有一两银子?”
何英满不在乎地说:“对啊。”
“一两银子怎么够用?”叶思睿好奇地问。
“说起来我也没什么花钱的爱好,和弟兄们去酒楼,今儿一个做东,明儿另一个做东,并不用时时花钱。”他解释道。
叶思睿点点头,若有所思。
叶思睿刚一回来,叶阜便起身告辞。何权强留他们吃晚饭,还是被叶思睿婉拒了,何权便命人把君山银针包好叫他们带走,依旧坐轿回府不提。
晚些时候下了暴雨,用过晚饭后叶思睿就在屋里休息。突然听到外头的小厮说:“大人,刑房的典吏来找您。”
“叫他进来吧。”叶思睿说。
前来的典吏取下了箬笠和蓑衣,弯腰行礼。他里头的衣裳也打湿了大半。“辛苦你跑一趟,”叶思睿说,“有什么事?”
那个典吏从衣服里头掏出一张纸,双手呈给叶思睿,“掌案叫我送到您手上,是刚刚才整理出来的。”两个妓院共同的常客名单和资料,竟然只有这么一张纸。
叶思睿收到手里,嘱咐小厮打了灯笼送他回去。等到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叶思睿才走到烛台下,展开那张纸,一目十行地扫完,提笔圈起来三个名字:何英,吕恒虑,宋鼎玉。
他坐下来,感觉脑仁疼。
何英去青楼也就罢了,可是他这么个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为什么会去城南的怡香院?吕恒虑和宋鼎玉这两个举人,为什么也会去逛妓院?
叶思睿静坐片刻,取出信纸写了一封短信,封好口,写上何英的名字,叫了一个小厮过来。“把这封信送到安顺侯府二公子手中,说是关于骑射有几个问题急着请教他,请他当场回信。”
小厮领命,收好了信。虽然不曾流露,叶思睿还是能看出他的怪异:这么个暴雨夜晚,送信去安顺侯府门,只为了请教骑射的问题?
叶思睿又坐了一坐,叫门口的另一个小斯过来,“你知道进京赶考的举人什么时候出发吗?”
“这,小的确实不清楚,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吧?”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
叶思睿阴沉着脸叫他退下去。
死去的女子,红烛,金首饰,金首饰还有没找到的……脚印,皂靴,暗地相会……今年是会试年……
叶思睿猛然起身。“来人,取一把伞来!再套一辆马车。”
“大人,外头雨下的大,还是穿蓑衣吧。”小厮躬身说道。
“不必,我只是去西厢房。”
“大人,雨太大了,撑伞也无用,不穿蓑衣淋湿衣裳会受凉的。”小厮说道,“您要是生病了,王嬷嬷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你叫什么名字?”叶思睿打量他,这个小厮面目不出众,看着顶多十三四岁,嗓子还未变声,说话还带着童音。
小厮跪下回话:“奴才是王嬷嬷送过来的,请大人赐名。”
“你倒是很听话,就叫观言吧。以后贴身伺候我吧。”
观言喜得立刻磕了个头。
观言最终还是拗不过叶思睿。出门时两个小厮穿蓑笠,一个给他打伞,一个在前面打灯笼,到了西厢房,叶思睿敲了敲门,“天舒兄?”
夏天舒开了门。叶思睿单独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来西厢房夏天舒的房间,屋里的家具都是从前留下来的,属于夏天舒的东西似乎只有橱里的衣服,墙上的宝剑还有……案上的玉笛。
叶思睿打量了一圈,便打算从库里取点东西给他摆设,但此刻顾不上啰嗦这些。“你去一趟悦来客栈。”他说,“松和书院的吴山长和四名举人都住在那里。你看一看四人是不是都在屋里,然后请吴山长来一趟衙门,不要惊动其他人。”
“现在吗?”夏天舒问。
“现在,你亲自驾着马车去,务必把吴山长毫发无伤地接过来。”
他叫小厮拿了箬笠和蓑衣,看着夏天舒穿戴好。“还有什么吩咐?”夏天舒问他。
“注意安全。”他说。
送走夏天舒,叶思睿在屋子里静静等待。一边等,一边看着窗外的雨,试图理清思路。
观言来报:“大人,有个衙役来找您。”
叶思睿说:“叫他进来。”
马庐一进门就跪下叩首,“小的知错了。”
叶思睿随意打量他一眼,“看不出来,你受了刑?”
马庐说:“小的皮糙肉厚,笞二十并不觉得什么。往后但凡大人有用,小的任大人差遣。”说完,有叩了个头。
叶思睿并未勉励他,只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去送信的小厮回来了。“大人,安顺侯小公子说了,又问题可以尽管问他。”叶思睿从他手里接过回信。“你辛苦了。观言!”小厮走了过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赏他一吊钱。”观言依言从柜里取了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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