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鸣沛若不说话,水云咬着嘴唇,忍着眼泪点了点头,知她们是心疼唐染,对这处罚难免也有怨气,可唐玥还是冷了声音,道:“你家小姐好的很,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别总哭丧着脸。让别人瞧见了,还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唐玥说完,也不再理会她们,又转头柔声对唐染,道:“你几日也没休息了,急着赶回来早就体力不支,这会子就睡吧。有什么事情,等养好了气力再说。”
“我们先回去了,你且安下心,姐姐们明日再来看你。”唐钰的手覆在唐染的手背上,用力的握了握,眼里满是疼惜。
唐染点了头,始终是不说话。唐玥和唐钰等水云和沛若帮她洗漱完躺下了,才各自回了园子。
许是累极了,唐染躺下不多时,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临近破晓时分,她才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一觉醒来睁开眼时,僵着身子,狠狠的瞪着床上的幔帐回不过神来。眼泪从梦里流到了现实,顺着眼角没入发丝,没了可寻的踪迹。那浅色的幔帐,此刻在她眼里,也似梦中洛雨菲身上那红似火的血一样,鲜红的像那时嵩山的红枫,摇曳在阳光下。而那鲜红似火的生命,却是在她手中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直到没有一丝生气。洛雨菲薄润的唇白的凄惨,可唇角流出的点点腥红,也和那姣好的薄唇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刺的唐染眼睛生疼。
听到床上有动静,以为是自家小姐醒了,在桌旁守了一宿的鸣沛若和水云急急的冲了过去。水云一见自家小姐眼睛死死的盯着幔帐,眼神中又满是痛苦和无措,就急的低低叫了她几声,见她还是没反应,又急的不知所措的要掉眼泪。
唐染瞪了幔帐半响,被水云摇着叫着,突然间像是没了气力,两眼一黑,又昏了过去。
鸣沛若到底是跑过江湖,处过事的人,遇事总比水云冷静心细的多。她先给唐染把了把脉,医术方面她只是懂些自救的皮毛,可轻重还分的出来。待确定了唐染的身子没大的问题,她才松了口气,转头对水云道:“没什么,想来是做梦魇着了。我去找七夫人来看看,总是要她们看过才能好起来,你赶紧把眼泪擦擦,我去请了七夫人来,还要去告诉大小姐和二小姐,等会子她们来了见你这样,少不了又要斥责你心里没个好歹。”
水云赶紧擦了擦眼泪,她其实是不想哭的,可见自家小姐都快没了人样,她一个小丫头家的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血腥,不像沛若她们总在江湖上处理事情。所以,难免就忍不住心伤脆弱的很。
“我去了,你给小姐揉按揉按腿伤,把药上了吧。”鸣沛若指了指桌上的药,转身就出了屋子,往七夫人那园子去了。
不多时,七夫人海薇拿着药箱急急的赶过来给唐染医治。等唐玥和唐钰赶到时,七夫人已经收了药箱,在桌旁坐下,沉默不语。
“七婶,染儿如何?”唐玥坐到床边看了看唐染,见她无恙,稍才放心。
“气滞血瘀,怔忡惊悸。”七夫人微微一叹,道:“我开个方子,吃几帖药便是无碍。可要去根的话。。。”
“那要如何?”唐钰上前一步,急急问着。
“恐难上加难。”七夫人微蹙眉尖,语毕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以七婶的医术,这样的病症,还能绝不了根么?”唐玥看着七夫人,生怕唐染的病症不似表象这么简单。
七夫人海薇,她可是姑苏海家的小姐,海家世代行医,虽是比不上医圣医仙和药王谷的弟子,可其父海博霖也是个名医,海家的医术在姑苏,乃至整个明国,那也是有不小名头的。
可七夫人都说自己医不了的病,这因,不得不让唐玥起了疑心。
水云在一旁也着了急,嘴快的说道:“就是就是,我刚才给小姐揉按了腿伤,七夫人那药果然有奇效,小姐的髌骨已经消肿散瘀,也勉强能伸直了,气血上的病,又怎么能难得住七夫人的医术?”
七夫人微微一愣,再一看见唐玥和唐钰的眼神,想来她们是想的多了,转而笑道:“染儿这病,可是真正的心病,忧积于内、郁结难舒,邬珍、孔庶都奈何不了,我如何能医得?”
听的七夫人如此一说,唐玥和唐钰转脸相视,她们心里自然明白的很,片刻之后,唐玥又道:“如此心病,若是一世无医,那可有什么影响没有?”
“心小人身瘦,心宽体长舒。”七夫人虽然不知道唐染这是为了什么,可大致的病因她可明白。
“心脾两虚,气血俱亏,服了药便能好,剩下的病症,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治愈化解,你们可比我明白其中道理。”七夫人微微一笑,从温家到碧幽宫的一系列事情,江湖上早是传言如风,纵是深居简出的避世之人,这些流言蜚语,也少不了能吹出些耳边风来。
“多谢七婶,玥儿明白了。”唐玥笑了笑,起身至桌前,亲自倒了杯茶递了与七夫人。
“谢什么,莫不是拿七婶当了外人?”七夫人看看唐玥,又瞅瞅唐钰,抿了口茶,才笑道:“染儿这几天要多休息,你们好生注意着,有事就来找我。”
唐钰点了点头,打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姐几个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了七婶不是,等回头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讨不来药,那都是小事,就怕七婶不高兴,七叔也不给我们好脸色呢。”
“你呀,还就是这嘴不饶人,难怪小七在你这话都不敢多说。”看唐钰过来拿方子,七夫人听她说话,倒觉得她似恢复了往日的脾气,不像这几年那么反常,现下一看这几个常来往疼爱的晚辈,便宽心不少。
“谁叫他嘴欠,有了他,全唐家堡,就找不出第二个来。”唐钰转身将方子给了鸣沛若,嘴上还是没饶了唐梓淇。
七夫人听她越发得意,掩嘴一笑,道:“得,你可当心回头叫你三叔三婶听见你整日的嘴上欺负小七,还不跟你没完没了。”
唐钰还没曾答话,唐玥就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哎,那她可真是不怕。”
唐钰她们这三叔唐建清,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不过只是因为性子急躁,才脾气大些,倒不是人品不好。他也是个人面心善的,小时候孩子们都怕他那脾气,可后来渐渐长大,倒是没人怕了。唐染的父亲唐建泽行五,脾气是极好的,虽然是不善多言,可最招孩子们待见。
唐玥的笑,看的唐钰心里一沉,低头又噤了声。七夫人也怕影响唐染休息,便起身道:“我先回去,若是他们一会来看染儿,动作可得轻着点。”
七夫人又吩咐了几句,走前心疼的看了看唐染,才回了自己园子。
唐玥和唐钰闲着没事,都在云楼守着,果然没多久,各个兄弟姐妹都过探望唐染。她们倒是不知道早上的事情,只当是昨天夜里才免了罚,身子不好叫七夫人来瞧瞧那是自然。只是来的时候唐染睡着,又有唐玥在,就都守礼的很,也都不敢太过放肆,只轻手轻脚的进来看了看唐染,见她安好的睡着休息,便都放心的回去了。
唐染这一觉可是长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响午时候才醒。她睡着时,水云一直给她护理着腿部的伤,她醒来时,髌骨完全消了肿,只是还有大片淤青不散,倒也不怎么疼了,只不过还是不太方便下床行动。
“大姐,二姐。”唐染才穿好衣服坐起来,就见唐玥和唐钰收了鸣沛若的信,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才醒了可别急着乱动,叫水云给你洗漱,先吃点东西,可别饿坏了身子才好。”唐玥才到床边,见唐染想要下床,先就一把按住了她。
“可不是,你难不成是不想要这双腿了么?”唐钰皱眉瞪了瞪唐染,转身倒了杯水与她。
唐染冲二人一笑,道:“我哪有大姐和二姐说的这般柔弱不经事,睡了两天,已经不碍事了。”
“你自己的身子,可不要想着来蒙骗我们。”唐钰见怪不怪的看着自家妹妹,多大的事情,她也总是自己放在心里,瞒着别人的担忧。
唐染心虚,不敢看她们的脸,低着头说:“我知道。”
水云给唐染梳洗完毕,又端了些清粥小菜来,将食案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唐玥就伸手接了粥碗。水云见大小姐要亲自给自家小姐喂粥,二小姐也在一旁坐着饮茶。倒是极有眼色的放下心,出了屋子,忙旁的事去了。
唐玥边喂唐染吃饭,边问道:“姥姥那晚,都和你说了什么?可有、强迫你什么?”竟然,能让你第二天从梦中惊醒?
唐钰闻言也看向了唐染,她心里也是怀疑的,怀疑姥姥逼迫了染儿什么事情。
唐染确定般的点点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姥姥是逼问我和雨菲的关系,可我拒不承认,只说是有救命之恩,朋友情意。”
“姥姥信了?”唐玥手中舀粥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盯着唐染看。
“她怎么会信?”唐染笑的凄凉,声音里也透着悲哀:“姥姥自然不信,她嘴上是信了,可我知道,她心里不信。”
唐钰手中撩拨茶杯盖的动作也是一顿,突然点头道:“我看也是。姥姥这是别无他法,她是想逃避的,她也不想戳穿这层纸,听见她不想听见的真相。”
唐染点头,道:“我既是这般说了,又十分肯定的死不改口。我说的话,于姥姥而言,就是一张口头保证书。她要看的是我的行动,而不是只听我说的虚言假话。所以,她选择了相信。”
唐玥不温不火的,说道:“那你何必如此来赎罪?二哥他们何时怪过你,你要这般自责?”
“怕不全是为了二哥他们,才赌了这口气的吧?”唐钰勾唇,斜了一眼唐染,笑意不明。
唐染见唐钰笑的颇有深意,咬着牙嗔道:“二姐。”
谁知唐钰突然变了脸色,十分正经的教育她,道:“就算为了洛雨菲,也不能这样伤害你自己,她若是知道了,难道就不会心疼?”
唐染一愣,唐玥喂了勺粥到她嘴边,她木讷的张口含在了嘴里,刚咽下去,就听唐玥又问道:“那你昨儿个晚上,梦到了什么?”
“我梦见她不在了,和她在的时候一样美好动人。”唐染神色一暗胸口一窒,心头掠过一丝凉意,想到洛雨菲,想到那梦中的场景,她就觉得全身冰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可她的言语还很流利,一点都不支吾断续:“她安静的躺着,四周很静谧。我心疼的窒息,可是却无能为力。”
唐染的平静,让唐玥和唐钰心里十分不安。虽说这是个梦,可唐染这时候的平静和她往日的淡定是不同的。她们真怕,怕如果洛雨菲死了,那她这妹妹,谁也留不住。
☆、第九十八章余波未平
放下粥碗,唐玥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道:“既然是梦,总逃不过清醒时候。现实,可不是梦境。”
唐钰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低声道:“就是,你若真有事,姐姐们自然向着你。”
唐染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她们姐妹间的关系,自然比和长辈们来的亲近。可她不愿意连累她们,她自己的事情,总要自己去面对去解决,像从前一样。
见唐染这副样子,唐玥习以为常的蹙了蹙眉,唐钰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今年的花儿,会不会和往年的一样,开到绚烂。”唐钰起身走了两步,倚窗站着,楼下院子里的花,正是半开未开的时候,现在时值初夏,院外的石子小路旁的柳树上,细柳的枝丫也更绵长、粗壮,慢慢变成了深绿色。
唐钰的目光,最终停在了院中一排似人高的篱笆上,还带着疼惜和神伤。
唐染见她出了神,忍着丝腿疼下了床,被唐玥扶着,也立到了窗边。低头望去,就看到了一小片白色和粉色的花苞。虽然还是似开未开的时候,可唐染认得,那是蔷薇。
那是早几年时候,唐钰叫人送来的,一直被水云伺候着,倒是一直养的不错,初夏的蔷薇青涩可人,很是漂亮。唐染记得在二姐唐钰出门历练之后,曾有两年时间,二姐是极喜欢蔷薇的。因为喜极了蔷薇,以至于对满园子的其他花草都不再上心。可是后来,自那夜她淋了雨回来,就连蔷薇也不再打理,任其自生自灭。她每日都在幔轩的阁楼上,静静的坐着看院中的蔷薇,然后没有表情,也不言不语,直到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蔷薇,从盛开到枯萎,面上也没显出半点疼惜的神色。
唐染看了看唐钰郁结的表情,心里全然明白:“这些花儿,在似开未开的时候,最是青涩动人。”过不了几日开了花,更是漂亮。就像木芙蓉,青涩时是动人,绚烂时是诱人。
看了看旁边的两人,唐玥缓缓的说道:“从前,有一个女子,她生在武林中的一个大家族里。她有她的人生,也有她要背负的责任。”
唐钰还好,唐玥现在不是很担忧她,她这妹妹可是理智的很。不然,这几年也不会如此消沉了。虽然是消沉沮丧,可和现在的唐染比起来,自是没有生命之忧的。
“而她的家族,也早就为她订下一门青梅竹马亲事。虽然她对那男子只有兄妹之情,却无法违抗家族的决定。于是,她顺从了命运。成亲前,她常年行走江湖,倒也潇洒自由。可谁知命运,竟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她成亲之前,遇见了她一生的挚爱。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如何相识的,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滋生出来的感情。而后,她逃避婚约,反抗族长,还叛出家族,只为了和那人相守一生。为了和她一样,同是女子的那人。”
“后来呢?”唐钰和唐染神色稍有一凛,轻声追问。
“后来。。。”唐玥微微抬眼,有些抑制情绪的,说道:“后来她被族长处罚,关进了家族禁地思过反省。只不过,从此后,再没有人见过她。她们之间的那些故事,还未被人认知,便已被人埋葬。”
“听说,再后来,刮大风,下大雨,斑驳了一夜,一季,又一年。”唐玥苦笑,声音很轻、很低。
唐玥比唐染年长几岁,对小时候的事情自然记得更清楚,到底是从小疼爱自己的姑母,她怎么能不伤心。何况,得知和剑门联姻的时候,她就担心过自己的妹妹会走姑母的老路。现在,更是忧虑的很。
“她,”唐染的神色里多了一分惊慌,音色都有些颤抖:“是姑母?”
这故事,与自己和洛雨菲,竟是,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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