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的眼神里,不知是心疼还是惋惜,也显得有些无措。
唐玥点头默认,顿时之间,气氛十分压抑沉重。
片刻之后,唐染开口道:“那姑母去了九重天之后,再没有出来过吗?”
唐染一阵揪心,原来,爱情在现实里,竟是如此艰难!她还隐约的记得,当时每次追问娘姑母为什么不回来看自己的时候,娘的神色就会黯淡片刻,然后凄然的一笑,不再说话。但有时,又偶尔会说些唐染听不太懂的话。
可曾有一次,凤若竟在神色黯淡之后,露出了极少极柔媚的笑容告诉唐染,说姑母跟着喜欢的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是幸福的。而凤若告诉她幸福的定义,就是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
那时年幼的唐染,在唐建泽和凤若的庇护下,还很天真。她看到娘温暖柔美的笑容,总觉得幸福就是这样子的,姑母一定也是这样笑的,比从前抱着自己的时候笑的还漂亮。
“当时的门主下了命令,要姑母亲手去杀了那女子,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婚事照旧,一如从前。当时,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考虑,也有不少的家人相劝。”唐玥走回桌边,饮了口茶,喉间的干涩才得以缓解。
唐染的心头又是一颤,唐钰也是兀自一愣,倒是唐玥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唐玥放下茶杯,又接着叹道:“但凭若劝,执意不从。”一个宁愿为了爱情放弃所有,包括生命的人,又如何能下得狠手,去杀了心爱之人?可见用情之至,姑母真是铁了心的。
唐玥的目光穿过两人,望向窗外的艳阳晴空,越渐悠远:“后来,门主无法,才将她关进九重天。从姑母入九重天的那一刻开始,族谱上的唐硕,便已病逝。九重天从来不许人靠近,门主又下了命令,门中谁都不许提起唐硕这名字,从此之后,再没人知道姑母后来如何了。”九重天,那可是唐家的禁地。一旦进去,就是一辈子也不能出来的。
“她们至死也没能再相见,可我知道,她们的心,是永远相守在一起的。”说话时,唐钰的鼻子竟有些闷闷的。这时屋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唐玥勾唇,扯出一抹涩然的笑,道:“没几年时间,姑母就因情思太重,骤然离世。原本,也没人知道那女子如何了。不知她是生死相随,还是独活于世,也不知道,有没有背叛她们的情意。”
这疑问,的确很合理,唐染初时听见姑母这事情时,也曾经这么疑问过。只不过,她从来不知道姑母喜欢的,也是个女子。
“不过后来,我出门历练之时,途径一个环境极美的小山村,那里山明水秀,四面环山。村后靠近湖边的山脚下立着一座坟头,墓碑极简,上面只写着四个字:苏唐之墓,左下角的卒年时间,正是姑母离世的那一天。”唐玥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一分,反而因为心疼就更加紧蹙了:“对这时间和唐字,我颇有疑问,便询问了当地的村民。他们说,那女子名叫苏瑶,几年前和她姐姐定居于此,可才数月时间,她的姐姐不知为何离开了村子,而后她也曾离开过一段时日。当她再回去那里,还只是她自己一个人,不过那时日,正是姑母入九重天的前几日。可她无病无灾,不知为何竟是突然离世,走时留下书信交代村民,立碑之时,写苏唐这名字。据当地人对苏瑶姐姐相貌的描述,必是姑母无疑了。”
“能在冥冥中与对方牵绊依然,果真是心有灵犀,情深意重。”如此,也只是换了一种凄凉。唐钰一叹,既是羡慕,又是惋惜。
她幼时也只是大致知道姑母的事情,所以后来,她怕,她选择了逃避。因为她从不知道,姑母那时,是用生命去爱的,两人如此爱意之深,真令天地动容。
可当她听到当年门主给的机会时,她心中亦是骤然一冷,若是有机会再选择一次,也许,她还是会选择逃避吧。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当年门主的决定,也让唐染心中寒凉不已。她也怕,怕姥姥唐韵,最终也会如此。
不过转念一想,应是不会的。姥姥一定不会让自己去杀洛雨菲,因为姥姥知道自己若是爱她,便永远不会这么做。所以,她选择了要挟。而这样得来的结果,会让她更为满意。
唐染突然想起了夜郎时候的信,张口问道:“大姐,你让二哥带给我的信,是何意?”
“自然是叫你回来,不要和姥姥做无谓的抵抗。”与其你去,莫如她来。反正洛雨菲不得到染儿,就不会安分守己,她终归是要找上唐门的。只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姥姥正在利用染儿,引洛雨菲来唐家堡。
“我明白。”唐染压下心中的酸楚,柔柔的一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你身子才好,要记着多休息。”唐染脸色苍白,唐玥也怕她站的久了腿不舒服,便扶了她上床坐着。唐钰开了扇窗子透气,还在那倚着没动。
一时之间,三人都不言语,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擦窗而过的微风声,轻细的沙沙作响。
沉默了许久,唐桦和唐梓淇来了云楼,这股子阴霾忧郁的气氛,才被一扫而空。
第二日,唐染早起,觉得腿脚利索多了,水云也没拦她要在床上休息,许她下了地。她听七夫人交代过,要每日循序渐进的走动走动,有利身心,才能好的更快些。
水云扶着唐染在桌前坐下,打开妆奁,道:“小姐今儿气色好多了,我帮您梳发画眉,好出去走走,身心舒畅了,人自然也精神些。”
唐染微微一笑,道:“你梳发就好,眉我自己画吧。”唐染自画眉起,就只有凤若教过她,洛雨菲为她画过眉。可洛雨菲执黛画的,其实是情。所以,唐染不许别的人再为她画眉。
拿起石黛,唐染才瞧见铜镜中的面容十分憔悴,且白皙的有些不健康。她本打算随意的将眉儿稍稍勾画分明,却不自觉的勾出了洛雨菲曾经为自己描画过的眉形,这一下眉间如蹙,思绪翻涌,又笼上了掩不尽的愁绪。
妆梳罢,见天色极好,唐染起身,要一个人去园子里坐坐。水云有些不放心,鸣沛若瞧了瞧她的腿,才同意她去了。
穿过复道回廊,避过了好几个长辈居住的园子,唐染才到了一处花园。乍一看去,就不难看出这个花园的建造是费了心思的。花园整个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湖水,凉亭则靠石板桥贯穿南北,建在了正中央的假山上。那凉亭下面的一圈空地,也扩边建着围栏柳树,是为方便天气晴好的时候晒晒太阳。不过这个花园名叫青园,而中心的亭子也不叫湖心亭,也许是因为每年夏季阵雨过后,喜欢在青园里戏水的蜻蜓比别处园子里的都多,而叫了青亭。而这湖,自然也就叫了青湖。
这里偏远些,没什么小丫头来来往往,就安静些。所以唐染从小到花园散心,总是喜欢不辞辛苦的走远些来这青园。
唐染才到,就极慵懒的倚在花园中凉亭里的栏杆上。她这样子,是像极了洛雨菲慵懒时候的样子,只是她连心累,都在这无人时候,表露无遗了。
这园里除了青湖,到似与那杭州宅子里的布局有几分相似。唐染倚着栏杆好半天没动弹,突然间她呆呆的一笑,也顾不得腿伤就噌的起身,怎奈碍着腿疼,很是费劲的才站到了对面的围栏上向隔壁的园子里张望。
瞅了好半天,入目的除了参天大树,就是亭台楼阁。竟不见一个人在园子里闲坐,更别提众人亲近在一起,玩笑亲热的场景。想来这个时辰都是有事情忙的,或是学文或是习武,又怎么会个个松散无人管教。
唐染一阵失落,深深的一叹,她是极想念和洛雨菲在一起的每个时间和每个地方。可这里是唐家堡,只有与那些地方相似的死景,却没有天真的欢笑,也没有洛雨菲。
“小姐。”鸣沛若才来,老远就看见唐染高高的站在栏杆上,伸着脖子张望着。她不知道又了出了什么事情,急急的运功赶了上来。
“何事?”唐染转过头来,见是沛若,才从栏杆上面下来。
“你站在上面做什么?难道隔壁园子里的景色比这里的好不成?”见唐染这次病症前后都没个轻重,鸣沛若一下子气了火,愤愤道:“七夫人可是交代过的,你腿脚的筋骨受了伤,若不是你功夫底子好,早就废了。”
当初跪就跪吧,可唐染愣是四天三夜都不愿挪动一□形。像是铁了心要寻死一样,饭也不吃,若不是唐玥和唐钰劝着,怕她是连水都不喝的。她更衣也只去过一次,可那时候,腿就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
可自家小姐是什么样的性子,整个唐门甚至整个天下,除了洛雨菲,怕是再没有比鸣沛若更清楚的人了。就是从小跟着唐染一起长大的水云,她也只是个小丫头,有的也只是小丫头的心思,有多少事情,是她看不透的。
唐染表面温和,其实内心倔犟的很,就像她伪装出来的坚强一样,她的心事,从来不对旁人说,掩藏的极好。而她一旦认定了、决定了的事情,是没有人能改变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好在她不是个不明事理,还死钻牛角尖的无知妇孺。
鸣沛若每每想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毫无主仆之分的狠狠瞪了眼唐染,心里忍不住怨责她。可这怨责,到底是出自关心的,又叫她是恨不起来。
唐染才下来,见鸣沛若两眼冒火的瞪着自己,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心下多少有些自责,就赶紧少有的缩着脖子,下了几个台阶,绕到亭子外面的围栏上好好的坐着,还小声的、嗫喏着说是要多晒晒太阳。
唐染这么紧张的坐着,样子着实是好笑。鸣沛若是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脸上的怒气,才算是全消了去。
见鸣沛若一笑,脸上的郁气也跟着散了,唐染上前就拉着鸣沛若也来下边坐着。她坐姿又变的极慵懒,不过身边少了个极喜欢的怀抱,让她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你怎的来了?我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难道,还能去寻死不成?唐染被太阳晒的眯了眼睛,连声音也变得懒懒的。
唐染方才一见鸣沛若一脸正色的紧张,心里就想与她玩笑,可见她少有的面色不善,最终还是作罢。毕竟,唐染可不是能像她认识的某几个人那样,可以将没心没肺进行到底。
唐染这样慵懒的样子,与洛雨菲在一起时,鸣沛若也是少见。何况是在唐家堡,这样懒散的唐染,更是鸣沛若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的。鸣沛若心里也禁不住起了风浪,自家小姐这样,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放弃了,她也看不明白。
“温正初来了。”鸣沛若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最终是一翻白眼,极不情愿的说出了口:“水云正带他来,我是先一步来告诉你的。”
“是么?”只是,唐染连鸣沛若后面的话都没听见,就轻飘飘的吐出俩字,自顾的出了神去。
怎么,总是天不遂人愿呢?不过,她不来也好,如若不见,那样就永远不会有面对悲伤的一天。如上所想,唐染无奈,低头浅笑,模样温婉柔美。
作者有话要说:从过年前就一直病着,所以没来更新,这年过的好苦逼啊。
☆、第九十九章研精覃思
唐染纳闷,声音极轻,轻到发虚,虚到连鸣沛若都没听见的地步。
鸣沛若见她愣神,也跟着愣了愣,才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唐染依旧低头浅笑,表情动作都没曾变换,放佛没有听见鸣沛若的问话一样,兀自出神。
温正初来的倒是快,唐染的头都没曾抬起来,他便已经到了。
温正初站在青亭的台阶旁,看着这样恣意恬淡的唐染,恍惚间失了神。水云冲鸣沛若眨了眨眼睛,鸣沛若却当做没瞧见,故意将头一偏,坐的依旧稳如泰山。
“染儿。”温正初先回过神来叫她,声音轻柔,透着关切。
“嗯?”唐染缓缓抬头,因为阳光太强,而看不真切。她微微眯着眼睛,心里明明知道来人是谁,可看到时心里还是难免郁郁失落。不过她稍稍调整情绪之后又换上浅笑,道:“原来,是正初来了啊。”
“嗯。”温正初点头微笑,看她的眼神恍若许多年以前,只是他觉得,眼前这女子的心事,更深了。
唐染的掩饰有多完美,温正初从她的表情上竟也没看出来有一丝的郁郁失落。只是她语气中不经意的轻叹,让他分不清楚是唏嘘感慨还是对自己的到来,有些许的惊讶。而那句原来,终究被他,听出了重重的失落。
两人对视了片刻,唐染很自然的别过脸去。温正初有些尴尬,若是没经过花烛之夜的坦白相对,他现在一定会认为唐染刻意的躲避,是因为矜持。她白皙的脸上被温热阳光照晒而微微泛起的晕红,也是因为被自己灼热眼神的注视,而显出的羞涩。
可这种场景,在某些人看来,多少是有些像新婚夫妇久别重逢的时刻。相聚无言,默默凝望,眼神中的对方一如初见时美好。
“沛若,我们该回云楼浇花了。”某些人中的一员,终于是忍不住蹭到鸣沛若身边开了口。
“初雪说爱月迟眠,惜花早起。现在可是初夏,早不早晚不晚的,你这浇的,是哪门子的花?”鸣沛若撇嘴,将爱月迟眠,惜花早起刻意的加重了发音,还无奈的白了水云一眼。
“那、那、那我们可以把前儿个九夫人送来的几盆西府海棠搬到屋里去,等一个时辰再给它浇水。”水云气急败坏的瞪着鸣沛若,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你是嫌它命长嘛?”这货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什么蹩脚理由都说的出口。鸣沛若心里埋怨着水云,却已经开始送温正初白眼了:“我可记得九夫人送来时说过,西府海棠喜光,耐寒,耐干旱,忌水湿。”
水云被鸣沛若气的直翻白眼,暗暗骂她今日没得半点眼色,好不知趣。可温正初,却被鸣沛若的话揶揄的面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水云单纯听不出来,温正初和唐染可是明白的。鸣沛若这不正是暗骂温正初附庸风雅、爱花,却不懂得惜花。或早或晚,已是错过,强求只是无意无益。
“沛若,她要做什么,你就随她去吧。”唐染心里苦笑,鸣沛若的心,早就偏着洛雨菲了。
鸣沛若复杂的看了唐染几眼,也不曾理会温正初,便转身走了。水云见状,隐隐觉得沛若动了火气,虽是不知所谓,倒也紧紧的跟着她要问询问询。
唐染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还是隐约听见了水云的疑问:“你说的那个初雪是谁啊?哪个园子里伺候的,府里有新进的丫头吗?我怎的不知道?”
水云只见过妍初雪一次,是在剑门被灭门的时候,是妍初雪和墨如救了她。唐染摇头一笑,想来沛若也不会和她这天真的小丫头解释这么多,免得她误会不解。
“你身体如何了,要紧么?我都听说了。”温正初扯了扯脸皮,硬是挤出抹尴尬的笑。他移步到唐染身侧坐下,这时才看清了唐染的脸色。他自进了唐门,就听水云说了唐染回唐门之后的事情。
“没什么要紧,不碍事的,多谢正初关心。”唐染微微勾唇,偏头看了他一会儿,不动声色的问道:“对了,先前正初说要行走江湖打探鬼见愁的事情,怎的这么快又来了唐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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