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礼,带着邵阳退了出去。郑渊疲惫的张开眼睛,就见邵阳在离开帐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那眼中好是复杂,带着几分了然和深深的怜惜,郑渊的心一痛,嘴角又是一阵咸腥,伸手一摸,又是满手的红色……
8.
天启二年,郑静怀帝得胜还朝。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这次胜利还是帮助郑渊巩固了他在郑国的地位。
一回宫,他就去看望了还在修养中的惜妃和襁褓中的孩子,那孩子眼睛圆溜溜的不像郑渊,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可是丝毫不畏生,郑渊一抱起他,就咯咯的笑出声来,郑渊把头埋在孩子的胸口处,感觉那个小小的生命,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和他骨血相连,那是一种由衷的敬畏,对生命延续的敬畏。
郑渊默默的在心里发誓:我的孩子,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给你我童年欠缺的一切!也许,怀中的生命是他未来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天启六年,从齐国传来消息,齐宣明帝病危,原本一直被软禁在宫中的桓王重新摄政。第二年春,桓王登基,改国号元庆。
齐国政局的变幻对郑国的影响不大,郑国历来国弱,就是郑渊掌权一改吏治,依然无法改变郑国的根本,毕竟郑国在两个国家的夹缝中,土地小、人口少,加上郑国依赖的一直都是针织品出口,多年的动荡也让郑国人民苦不堪言,所以郑渊不能去发展武力,只能一点点的恢复经济,现在齐国权力更迭如此频繁,倒是让郑国有了喘息的时间。
郑渊相信齐桓延不会出兵,所以郑渊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魏国。
魏国不再像原来一样锋芒毕露,他在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点点的壮大,这四年中,魏国一次次的击败邻国的挑衅,但是并没有再去侵吞其他国家的土地,郑渊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魏灵均如此韬光养晦,再次出击必定不会再空手而回。
天启九年,齐国再次易主,桓王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过世的皇兄的大儿子显敬。郑渊心里一沉,这些年他殚精竭虑始终无法从根本上让郑国变强,这个新登基的怀炀帝恐怕不会像齐桓延那样继续让郑国免去各种进贡。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同一年,魏国再次向齐国修书,齐怀炀帝居然同意让出战场,让魏国和郑国再次交锋。
这些年为了郑国,为了他的妻儿,郑渊没有好好睡过一个晚上,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这次齐国摆明要坐收渔人之利,魏灵均等了七年,这次他再不会无功而返了。
魏军的前头部队还没到,郑国已是人心惶惶,失去了齐国的保护,郑国并没有多少可以抵抗的力量,尽管局势是如此紧张,郑渊却不合时宜的在心中泛起了一丝喜悦。
原来魏灵均还没有忘记他,即使是为了报复他的绝情,报复他的伤害,可是魏灵均还是来了,相隔了这么多年,他们再次的相见又是在战场。
魏军的部队离郑国的边境还有半月的路程,看天色已晚,郑渊不想再去想这些注定无解的答案,回到寝宫,惜舞正坐在灯前等他,郑渊心里一暖,这是他的妻,尽管这个女人不爱他,可是她给了郑渊所有的温情。
惜舞一看郑渊回来,忙起身行礼,“陛下,您回来了,臣妾去热点夜宵来……”
郑渊一把拉住她,将惜舞拥在怀里,惜舞了然的拥住郑渊,两人就这样用体温温暖着彼此,什么也不必说,他们彼此心中都明了所有的一切。
半晌,惜舞才开口道:“陛下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
郑渊松开了手,“惜舞,也许我不该自私的将你留在这个是非的漩涡中,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
惜舞抬头一笑,“陛下又何必要这样说?一个女人一生求的并不多,陛下已经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我要再贪心,只怕上天都容不下我了。”
郑渊微微一叹,“身死、国灭,要注定无法控制,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们的孩子……,我发过誓要给他所有的幸福……”
惜舞看着郑渊的眼睛,摇了摇头,“有些事儿是他注定要去承受的,如果真的到了国破家亡的那天,我只希望他做的事儿配的上他太子的身份!”
郑渊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何得何能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女人,惜舞最珍贵的不是她的稀世美貌,而是隐藏在她身体中不让须眉的豪气。
或许,事情还没有到国破身死的地步,灯心噼啪一声,好像烧到了没油的部分,灯光跟着一暗,骤的又亮了起来,郑渊看着这一切,从第一次见到魏灵均到现在,他们之间所有经历过的,鲜活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郑渊又握了一下惜舞的手,他该做一个决定的……
9.
半个月后,魏军的先头部队兵临城下。
魏军和郑国的军队只是试探性的交手了几次,双方都没有做更猛烈的攻击,郑渊知道现在只是个开始,一旦等魏军的大部队到来,等待郑国的将是不可逆转的命运。
几日的近距离交锋,郑渊并没有看到魏灵均的身影,不知怎的,他心里就是笃定魏灵均已经来了。
提起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不战而降?如果是在以前,郑渊会去做,可如今,他不仅是郑国的王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不能在孩子还未成年的时候,就给人留下讥笑孩子的把柄,高高举起的笔迟迟不肯落下,饱蘸了浓墨的笔最终只在纸上留下了漆黑的一滴墨。郑渊把这张纸慢慢的叠好,放入信封内,这滴墨或许就是他想对魏灵均诉说的一切。
信很快被送了过去,魏军军营里一片平静,魏军再没有做任何攻击,只是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赶到,从郑国的城墙向外望去,满眼都是数不清的魏兵,郑渊暗叹了一声,也许,他该在最后这次了断之前再见魏灵均一面……
回到营中,郑渊拿起镜子审视镜中的自己,忽然发现鬓角竟然已有一根白发出现,手中的铜镜跌落在地上,这么多年的煎熬,让他提前尝到了衰老的滋味,他再也不是那个十四岁俊美无限的少年,如今铜镜中映出的人一脸沧桑,眼底也早刻上了细细的纹路,魏灵均爱的不会是这个苍老的面孔吧,或许他想要降也没有资格了。
魏军的部队集结在城下已超过半月,可是他们依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郑国的百姓早已无力承受这种煎熬,很多人选择了向其他国家的边境逃窜,郑渊知道,魏灵均再等一个答案,可是他怕,他怕一旦魏灵均拿到答案却发现这早就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这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很奇怪,明明是春末,晴朗干沥的天气,居然也没有月亮,郑渊着御医们将郑国多年留下的所有密药都拿来,开始一个个的审视它们。
多年的宫廷生涯,让他知道,皇家有很多秘密的药品,无论是极品的春药还是夺命的毒药。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这个药名字叫做牵魂……(大人!你终于出现了!出现的多么及时,多么重要~~~~~~~~)
牵魂、牵魂,多么确切的名字,虽不夺命却可夺魄,郑渊慢慢的将药揣在胸口处,这一次他能赌的仍然是魏灵均的爱……
第二日,一封信再次被送入魏军的营帐中。
当晚,郑国的城门无声的开了,一道孤单的身影直奔魏营而去……
虽然是春日,骑在马背上依然带起了很大的风,郑渊心里一片坦然,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可以让魏退兵,他已拟好诏书让太子继位,惜妃垂帘,指定好了四个心腹大臣辅政,如果不成……,百年之后又那里知道这些人都在何处?
这个夜晚,好像多年前,他还在魏国,夜晚偷偷的溜出去和魏灵均在树林中约会,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充满热情的少年,一想起就要见到的情人就浑身发热,灵均、灵均多年以后还能再见你,已是我今生唯一的幸福了……
马还没到大军驻扎的地方,就看到一道身影等在那里,虽然是暮色沉沉,可是那人就简单的站着,就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他还是那么挺拔,岁月只在他脸上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霸气,那对翡翠色的双眸在郑渊越驰越近的时候变成了深沉的墨绿,郑渊忽然觉得眼前一热,没察觉嘴里已经尝到了苦涩的咸味,再也不想去想其他,郑渊从马上跳了下来,扑向魏灵均的怀中。
时光仿佛倒转回去,那个时候他们都拥有彼此,每次郑渊难过的时候,魏灵均都是那样张开怀抱将郑渊拥住,那种无声的体贴让郑渊一次次的沉沦,为什么还要张开双臂去迎接他?
郑渊不愿再想,只是将头深深的埋在魏灵均的胸前,这个胸膛给他的一直都是别人无法给予的温暖,是他自己抛开了这份温暖,如今他怎么还有资格去得回这一切?
魏灵均将郑渊的脸从怀中捧了出来,低低的在他耳边说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郑渊心里一酸,岁月真是厚待魏灵均啊,反观自己,已是老态必露,那些痕迹在月光下一览无余,灵均,你会失望的……
岂知魏灵均只是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渊,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灵均不要这样对我,我不值得!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哗哗的从脸上落了下来,魏灵均的手在他脸上胡乱的擦着,“别哭,别哭啊……”
郑渊的眼泪落的更凶,为什么不怪我?我伤了你,卑鄙的利用你的感情取胜,为何还如此代我?让我觉得你一直爱我,一直没变?
魏灵均又一次将郑渊揽在怀里,郑渊放任自己再次去感受他怀里的温暖,灵均,我一直都爱你,只是有些事儿尽管痛,我也必须要做。
“灵均,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僻静的地方说几句话?”
魏灵均没有回答,只是翻身上马,又将郑渊也拉到马背上,两人一骑向魏营右方的林子奔去。
郑渊记得在武歧殿后面的树林,那里记录着他和魏灵均的无数次缠绵,这片树林和那里真的好像,只是找不到当初魏灵均铺了满地的白兰花,郑渊和魏灵均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坐在下面。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了下来,魏灵均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郑渊,仿佛要将他刻在心底。
郑渊伸出手去,慢慢抚过魏灵均的脸,魏灵均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渊,因为是你,所以我允许……”
魏灵均一向讨厌别人的触碰,可是郑渊第一次这样抚摸魏灵均的时候,他就是说了这些话,原来即使分开了这么久,属于他们的记忆谁也不曾忘记。
“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宁愿你恨我、打我、骂我……”
魏灵均看着郑渊含泪的双眸,心中骤的柔软起来,这个人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去感受,原来爱是这样的感觉,看郑渊的眼睛就知道这么多年他没有变过,自始至终,他爱的人都是自己,那还有什么恨?什么痛?这个魏国甚至这个天下,他只要想要都可以得到,可是这些加起来也比不过郑渊的一颗心……
魏灵均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的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那双渴望已久的唇……
郑渊的双唇一如记忆中一样柔软、甜美,直到两个人都几乎不能呼吸了,魏灵均才放开郑渊,这么多年的分离只让魏灵均看清了一件事儿,除了这个男人,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小攻啊!小攻,多么纯情的小攻,居然只和小受一个人做过……)
这个吻不带情欲,更多的是温情,一吻之后,郑渊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了几分红色,魏灵均虽未说出口,可是他用行动证明了他对郑渊的爱意,如果可以不去想郑国,不去想妻儿,就这样放任自己沉沦在这幸福中该有多好?可是不能,他是郑国的王,是惜舞的丈夫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伸手握住怀中的药瓶,无论如何也不忍拿出,这样的温情是他想了十年的,如今真的放在他手上了,却又要由他生生砸碎。
终于还是狠心将药拿了出来,郑渊将两粒药倒在手心上,对着魏灵均惨然一笑,“灵均,或许,我从开始就错了,如今我已为人父,这样的我怎么还有脸去选择爱情?”
魏灵均心一沉,看着郑渊脸上的哀凄,或许郑渊来并不是要来和他一起生活的,他想过,只要郑渊肯来,他甚至愿意放弃郑国,可是他从郑渊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绝望,这种绝望让他心惊,难道到了郑国面临覆国的时刻郑渊依然不愿和他一起吗?
郑渊又开口说道:“灵均,和你一起生活一直是我不敢奢望的梦想,甚至在梦中我都不敢放任自己去想这一切,如今你愿意给我这一切,我却再也无法去接受了,或许……只有我们中有人死去,所有的纠缠才会结束……”
魏灵均冷冷的开口:“渊,你到底想要什么?是要我死?”
郑渊凄凉的摇摇头,“不,灵均,我只是说,我们之间的孽缘纠缠是致死方修,这两颗药,一个与人无害,另外一个是致命的毒药,我们一人一颗,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结束这场纠缠的方法了……”
魏灵均死死的盯着郑渊,“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选……”
他话音刚落,就见郑渊的手一扬,两粒药同时被他放入口中,魏灵均一愣,郑渊惨然一笑:“灵均,我没有爱错你,即使你在这样优势占尽的情况下,依然愿意赌命,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去冒险?这两粒药都是毒药,是我们郑国宫廷中有名的密药,叫做牵魂……”
说道这里,一道血线顺着郑渊的嘴角流了下来,魏灵均大急,迅速封住了郑渊身上的几处大穴,郑渊的眼中含满笑意,“没用的,这药是没有解药的,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我终于可以不用负担郑国,负担做一个父亲的责任,你的怀里真暖和啊,好想就这么永远睡在那里……”
魏灵均看着郑渊的眼睛慢慢的阖上,一时间竟彷徨无计,“我不许你死!你死了我要整个郑国给你陪葬!”
可是怀中人的眼睛还是全闭了起来,他脸上的温度没散,仿佛睡去了一般,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把他叫醒。
魏灵均只能用内力在郑渊的体内游走,拼命的要压住毒性的蔓延,郑渊的心口还保有一丝暖意,魏灵均将郑渊抱在怀中,真的要这样吗?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栖息在他的怀中?
“陛下,你要去哪儿?”
魏灵均抬眼一看,袁焕靳从树后走了出来。
“去那儿?朕也不知道,朕只想找到一个可以医治他的方法……”
袁焕靳心里大急,这么多年魏灵均为了郑渊所做的傻事不只一件,这次他居然要丢下魏国的大军,丢下魏国就这样走掉!
“陛下!您是魏国的王啊!这样走了,将会给将士们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们魏国的御医医术也不差,何不将郑渊带回去医治?”
魏灵均盯着袁焕靳,忽然笑了一下,袁焕靳心里一凉,从郑渊离开到现在,十年来,魏灵均从未笑过,如今他竟然淡淡的笑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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