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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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刘表是个传统的名士,他们这种人,把很多形式上的东西看得比天还大。可是在刘备看来,这种活法简直不可思议。他年轻的时候上战场,带着一身血从尸体堆爬出来。他曾带着一堆兄弟给商人走镖,在强盗横行的世道里朝不保夕。他曾经以为自己一直能这样活下去,直到徐州,不知不觉,自己也改变了许多。元龙还在的那段时间里,他是变得最多的。

  来到荆州,他惊奇地意识到,这里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刘备是一个很能适应险恶环境的人,可在这安乐的时候,他坐不住了,每天都在自我怀疑。失眠的日子比之前加起来都多,时不时地梦到自己在战场上,利箭飞过身边,喊声震耳欲聋,每天只是庆幸自己活着。

  那是真正的庆幸。

  真实到有时候他出去看耕耘的人们,都会一遍遍地问自己:我是真心为了他们,还是只是因为我自己无法离开战争?

  百姓们口耳相传,都感激刘备常常来关心他们。只有刘备知道不是。

  他知道只有在这些人身边,自己才能好好想某些问题。

  而不是一遍遍地压抑愤怒。

  “那个刘备,只是收买那些小人的心,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能像世家一样出钱出人……”

  “确实是。如果真的有什么野心,他应该结交蔡家,蒯家的这些人才是。”诸葛亮心不在焉地挥舞锄头,看起来和平常农夫无异。

  “那你觉得他现在……?是别有用心?还是?”

  “他就是……”诸葛亮想了半天。“挺有趣的。”

  徐庶:“……”

  实在是无言以对。如果刘备是那个被看好的人,或许应该是,有德,有才,有王霸之略……之类的……吧……就算刘备自己,肯定也不想听到“有趣”这种评价。

  徐庶想了想决定大胆求证,也就是利用反证法——虽然他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但你搞不明白一件事的时候只要问它的反面就可以了。

  “那么什么是无趣之人?”

  “刘景升。”诸葛亮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懂了你干嘛一直不去做官了。

  而且和表扬刘玄德相比,批评刘景升不是更好吗(徐庶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所以无趣又体现在哪里?”

  诸葛亮放下锄头,用一种苍老的目光看向远方,以要断气的声音说道:“在他……手下……做官……你就……直到……老死……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吗……”

  徐庶狂笑完一轮,又问:“那你觉得刘玄德就行吗?”

  “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找他试试?”

  “……”

  没多久,徐庶就从“我被坑了”转变成“啊孔明在你的所有鬼主意里这个真是最棒的”。并且加入了劝说诸葛亮出山去当刘备手下的行列。

  “不!我不干!”诸葛亮十分愤怒。

  “为什么!这是你当初劝我的!”

  “但是你去不就行了,我去干嘛?”

  徐庶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这人怎么就这样呢?当初自己对刘玄德这么有兴趣,结果现在又在这里闹别扭……说实在的,要不是他这种前所未有的上心,徐庶自己也不会感兴趣然后变成刘备手下了。

  “所以说你去见见他有什么不行?”

  “那不就显得我很蠢……”

  ……就为了这种理由?!?!

  “那啥,将军,这个人是大才,您还是得亲自去见他。”

  徐庶这属于睁眼说瞎话不打草稿。其实诸葛亮聪明是聪明,可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他就特殊呢?徐庶明白,诸葛亮确实有些特殊的东西,但恐怕那种特殊的东西只是让人讨厌而已。

  所以,他就是想纯粹而低级趣味地坑兄弟一把,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好朋友该做的事。

  刘备果然来了兴趣:“哦?是真的?那我去见见吧?”

  “好的……”

  刘备牵上马带上人就去了,然而运气不好,并没见着。

  那天诸葛亮早在刘备来之前就打听到了风声,于是躲得远远地。徐庶本来感叹算他走运,但刘备却更来劲了。

  “你朋友面子还挺大,一次见不到就多见几次,这样他就不得不出山了。”

  是是是,您们推销草鞋也用的这招对不……

  徐庶觉得事情大条了,小心翼翼地说:“您觉得……那个人……值得吗?”

  毕竟您根本不认识他好吗?

  刘备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

  说着带着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拍了拍徐庶肩膀。

  “元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压力,莫名的很大……

  第三次光顾诸葛亮的草庐,他就在那里等着。

  不等不行啊……毕竟是个人都会过意不去。

  刘备走进来那一刻,诸葛亮就觉得,自己结结实实被徐庶给坑了。

  刘备一脸随意地拂掉肩膀上的落叶,在他设好的座位里坐了下来。其他侍从也站了在屋子里。

  “你们都出去,让我和先生单独谈谈吧。”

  诸葛亮温了杯酒,给他递过去。

  “前几次正好是有些原因,才不在家的。”

  刘备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您不愿意见我的理由,我也知道。毕竟我现在寄人篱下,缺兵少将,再怎么也不可能有几个人看得上我。”

  “不,并不是这样。”诸葛亮沉默一会,便说道。“您与很多人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听别人说起你,就好像见到了你一样。我对别人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真实,宛如就在眼前,和想象中一模一样。可是说到底,诸葛亮也没多少经验,不知道这算是信任还是什么。

  刘备笑起来,竟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到底消去的是什么呢?他也说不大清楚了。

  “不过……若是我无法满足您的期待呢?”诸葛亮又问道。

  “那我大概会……”刘备笑得一脸温和。“不是一般的生气吧。”

  ……徐元直你都给我招了些什么啊……诸葛亮只感到不是一般的被坑……说得不好的话,面前可是上战场真杀过人的军人,和元直那种砍个人就得跑路的水准无法相比啊……

  他沉思了一会,终于说道:“您想取得天下么?”

  ……

  谈了一整天,酒也凉了,两个人都忘了它的存在。诸葛亮将刘备送出门,看着他拍了拍那匹雄骏的白马然后翻身上去,一点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

  原来我已经想了那么多,那么远。

  诸葛亮只是吃惊,那些战略简直是自己不假思索地说出来的。他从没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些,就连对自己,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稍微做一做梦。和表现出来的轻狂不同,他其实是个很务实的人。

  可他对着刘备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两个一无所有的人,畅谈关于天下的,轻狂的梦想。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变得轻起来,在天上漂浮着。

  刘备对他说:“明天我让人来接你吧。要不是太晚了,真想和你促膝长谈到天亮。”

  诸葛亮笑着回答:“还有很多时间的。”

  他回到草庐中,掩上门,待他一生的知己消失在夜色里。

  他觉得很高兴。

  

  你虔诚的灵魂

  费祎是坐着客轮来重庆的,抵达时,清晨的长江被雾气笼罩着。码头工人三三两两坐在岸边,抽着旱烟,聊着天,等着今天的货轮靠岸。

  好像,和武昌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挥开几个凑上来揽生意的棒棒,走近他最开始相中的那辆黑色轿车,旁边站着个学生模样青年,在清晨凛冽的风中,眼睛里也像挂了一层霜。

  费祎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董家大少爷?您专门来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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