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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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允给他看那本书的内容,是一本诗集,带着他不认识的外国人名们。

  费祎说:“外国诗我都看不懂。你喜欢他们什么啊?”

  “他们相信上帝。”

  费祎怔了怔:“你也相信上帝?”

  “我不信,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相信。我也想知道,他们进来杀中国人的时候,也带着这么虔诚的信仰吗?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矛盾呢?”

  “……你的思想很有批判性。”费祎由衷地说道。

  “我没有……好吧,可能是有。”过了一会,董允轻声说道。“你是□□?”

  费祎盯着他,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像吗?”

  我像是有信仰的人吗?

  “像。”

  董允回答了他。

  他的手情不自禁越过了窗子,情不自禁地碰触董允耳边的头发。费祎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颤抖。

  他说:“你高估我了……”

  我不信仰那些和我一起打牌的工人阶级,我也不信仰那些如今山城里的高官。我不信仰革命,也不信仰旧社会。我不信仰中国人,但我也恨日本人。

  我到底是谁?

  董允抓住他的手,两个人隔着窗,目光很近。那一刻,费祎突然来了灵感,他说:“如果你相信我……我也相信自己吧。”

  武汉陷落的消息,和货物一样首先在码头登陆。

  那天是个雾天,费祎记得,那时候他在纠结一个算不清的数字,突然听到了外面的骚动。然后一个工友冲过来,拍打他的窗子,喊他:“不好了,据说武汉那里遭了……”

  费祎跳起来,赶到码头的人群中间。

  流言一遍又一遍,终于传开了。那天的山城变得很沉默。

  董允后来找到他时,费祎在窗前抽着烟,看着下游的方向。他手里夹着根烟,烟头忽明忽灭。

  董允看了看他,半晌才说:“早就想说了,你的烟真好。”

  费祎把一整个烟盒子从兜里掏出来,塞在他手里:“送你了。”

  “我不抽烟。”

  “我知道。”

  “你是武汉来的,在那边有亲人?”

  “……没有。我没什么亲戚。”他笑了笑。“无产阶级嘛。”

  董允想指出无产阶级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但他最后说的是:“我是来告别的,我可能要走了。”

  “走……?去哪?”

  “宜昌。”

  费祎捻灭烟头,看着他:“你去那干嘛?”

  “武昌丢了,接着前线就是那里了。我们需要运更多的物资,前线也有一批工厂设备要转移……”

  他说不下去了,费祎一把抱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

  “不要说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董允无声地将手放在他的背上。

  “如果我不去,你还会去吗?”他问道。

  “当然会去。我是□□员嘛。”费祎说。

  那条船叫“民族”号,载着他们一路东下,经过三峡的那天晚上,他们在船舱最后的房间里互相亲吻。神女峰无声地俯瞰着他们。

  在这片土地上,那么多的人在死去。在南京,在武昌,那么多人的鲜血,沿着长江,去向大海。而他们也许一样地渺小。那一天,费祎第一次真心希望老天长眼,眷顾这个铁与火的时代里两个渺小的灵魂。

  特别是他自己。有多少比他更高贵的人已经死了,他却那么卑微地倒在一条船上,祈求自己能苟活下来。每天,每夜,将自己的脸贴得离江水更近。每天,每夜,辗转反侧。

  同去的有着能动用的几乎所有轮船。他们的船算是小的。那段时间,日本的飞机一直在头顶上盘旋,狂轰滥炸。董允却停留在码头,送走一船又一船的人和物资。

  费祎基本上不敢离开他。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在忙乱,难民和物资像浪潮一样涌来,让他们筋疲力尽。

  大部分的船只都平安离开了港口,但还是有一些遭受了轰炸。费祎自己就差一点被炸死——在他前面抬着一箱货物的几个人,连同十几个难民一起,被炸得支离破碎。费祎被气浪掀起来飞了出去。等他站起来,他觉得自己会哭,但摸了摸眼睛,始终是干的。他冷静地走到码头另一边,开始继续清点货流。在晚上,他在自己的账簿记下损失的数字。

  死亡:……人。到底是几个呢?

  他终于发现这些做法都是徒劳的,放下笔,忽然觉得确实没有泪可流了。

  也许日军的耐心到了尾声,轰炸来得越来越狂暴。在最后那个夜晚,他和董允登上了同一条船。

  他们四目相对。

  “这几天很累,不过是值得的。”董允说。“别一脸难过了。”

  然后,船舱炸开了,他们落入冰冷的水中。

  那是最后的一笔损失。

  他们成功把物资和难民都运走了。听说,有人因此得了奖章。

  却也有人因此失去了什么。

  费祎在江上漂流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机会爬上了岸。他身上有伤,发着烧,全身发抖,尽管如此,他仍然在岸上走着,没有停下来。

  回到重庆时已是一年后的深秋,他已经病了一场,去看董允的坟墓,和无数同样牺牲的人们埋葬在一起。费祎回去后,拿走了董允那天在窗前看的诗集。

  他辗转回到组织,要求去最危险的地方。没有人阻止他。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不会牺牲的。

  我想也是。

  在冰冷的夜晚,董允向他微笑。他其实,有着一双敏感的眼睛。

  

  睡前小故事

  从前有条街,上面有很多猫。

  蒋琬是其中的一只,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屋顶上摊平晒毛。

  大部分猫都是很骄傲的动物,而这条街上最骄傲的猫有两只。一只是姜维,他是一只浅黄色的猫,特别会打架,每次出去都把隔壁街上的公猫撵得到处乱窜,然后迈着得胜的步伐溜达回来。另一只是费祎,他虽然不会打架,但极善于卖萌,每次只要随便走进街边哪家小商店,半个小时后一定会骗到人类的小鱼干跑出来。

  蒋琬自认为是一只普通的猫,他不喜欢打架,也不喜欢卖萌,他就是喜欢晒太阳而已。通常他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趴在屋顶上,然后顺着阳光的移动慢慢挪动身子,等太阳下山了,爬起来觅食,然后继续等待第二天。

  每次猫们开会的时候,他都会懒洋洋地选个有阳光的地方,然后看大家吵成一团。猫也和人类有一些相同的习惯,比如说他们喜欢开会决定未来的事。但是也和人类一样,每次开会实际上都是吵架,然后什么都决定不了。不过蒋琬还是很喜欢开会的,仅次于他对太阳的喜爱。

  ……呃,反正开会的时候也可以晒太阳,而且他反正也从来都什么都决定不了。差不多就是这种理由了。

  某一天这条街上的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抓猫了。理由反正是“创建文明卫生城市”之类猫不懂的问题。别的猫都很机灵,但蒋琬因为太会偷懒,很随意地就被俩人抓住了。

  那两个人带他到一个兽医站去,把他关在笼子里,蒋琬很难受,但他脾气一向都很温顺,所以乖乖地趴着没动。

  “这只猫很听话啊……难道以前被人养过?”兽医一边嘀咕着一边帮他检查。

  然后拿出一根针筒。

  蒋琬本能地挣扎了一下,然后随着针扎进身体,他十分凄厉地惨叫起来。

  然后人类们就把他放了。实际上那个是某种疫苗,但蒋琬当然不知道这么一个事。为了标记这是只打过疫苗的猫,他脖子上被系上了一个小铃铛。随着跑步会叮叮作响。

  这东西还挺可爱的。不过蒋琬最高兴的事情是他又获得了自由,又可以回去……呃……晒太阳了。你指望他有什么出息是不可能的(。

  可是奇怪的是,街上的猫们都在消失,来开会的大家越来越少。大家不再讨论关于未来的事情了,都在讨论人类们最近的举动。近来有一群人来到这里,建立了一个流浪宠物收容所,很多猫们被他们抓回去,然后被人类带回去养了。

  蒋琬想了半天,觉得没什么意见可以发表的。

  可是我之前也说过,猫都是很骄傲的动物。所以留下来的他们都非常地不高兴。

  “我们成为人类的宠物,就是失去了作为猫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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