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骤然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房门被猛地拉开,门内的黑发男人用无法置信的声音叫道:“--杰森?!”
门外的金发男人朝他微笑:“先生,您需要那种特殊服务,拥抱、亲吻还是更进一步的?”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之前总该确认一下前面有没有捕蝇器吧?!”
“好吧,既然你不回答,系统就自动默认为全选。”
“难道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只有装饰作用吗--”后半句的愤然指责像按下了停止键一样嘎然消失--杰森用力抱紧对面的男人,把嘴唇压在他的鼻子下面。
对方瞬间变成了一座硬邦邦的雕塑。
“效果出奇的好,早知道以前就要用这一招。”杰森放开手,笑嘻嘻地说,“好了艾德,不问候一下好久不见的室友吗?”
“杰森,你这个大脑发育不全的混蛋!”艾德里安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怒视着他。
“多谢夸奖。”另一个男人没脸没皮地说。
“你总能刷新我对你思维能力评价的最低值,杰森,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立刻带上你的拖把水桶离开这儿,”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再有十五分钟警卫就过来巡视了,你想在脑袋上开个洞吗?”
“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把我打晕拖走,或者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要搬出去,为什么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知道得太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相信我,杰森,离开这里,马上!”
杰森收敛了笑容,双臂交叉着靠在门框上,“抱歉,我已经决定趟这趟混水了。这一次就算你把整栋房子都打包带走,或是找来基努·里维斯当我的合租者,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他用一种不容商榷的目光盯着对方,“艾德,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不然我就冲到楼顶的总裁办公室去问。”
艾德里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杰森,你的任意妄为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这里就是纽博尔特基金会的总部,而我,是他们的超级电子监控系统‘蛛网’的程序设计员。”
“等等--这名字我好像哪儿听过!”杰森用指尖扣击着眉心,努力思考了一下,“蛛网,蛛网……对了!西蒙跟我说起过,他的同伴在入侵纽博尔特总部主机时,就是被这个程序反追踪才暴露了行迹的!”
艾德里安的眼底闪过胜利者般自信的光,“哦,我记得,那个黑客。他很不错,只可惜嫩了点儿。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他。”
杰森抬起眼睛,神情中有种古怪的冷肃:“那是不可能的,艾德。”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被乱枪射杀在一条废弃小巷的阴井盖上。他没能及时逃掉,即使那条巷子因为过于偏僻而没有安装监视器。”
艾德里安的脸色慢慢发白了。他用拳头堵住了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黑褐色的眼睛垂下来紧盯着地面,像是那里有一个深不可测并且不断旋转的黑洞,随时准备将他整个吞噬。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没法组织语言,他能说什么?为自己辩白吗,不知者无罪?不管他说什么,事实都无法改变。
“我不清楚那是个什么鬼东西,但很显然,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来弥补的话,下一个就该轮到西蒙了。”杰森握住了室友的肩膀,冻绿色的眼睛里写着忧虑与恳求,“艾德,我希望西蒙活着,拜托你。”
有那么两三秒钟,艾德里安闭上了眼,再一次睁开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犀利。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对杰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动作迅速地把清洁工具推到角落里用窗帘遮好,然后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房间。
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外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警卫探头进来,扫视了几圈,不爽地嘀咕了声“灯又没关!”然后掐了电源锁上门走了。
杰森松了口气,打量起这个看上去足有一个网球场大的空间--中央是一组体积庞大的超级计算机,与之相连的数十个屏幕在墙面上排成整齐的方阵,艾德里安的工作椅摆在银灰色的金属控制台前,正对着那上面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操纵杆与按钮。整个空间充满一种超越现实、高端科技的震撼力,杰森却觉得它酷似某种诡异非生物的巢穴,散发着纯粹的冰冷与机械式的不近人情。
他难以忍受地撇了撇嘴角,“不考虑一下摆几盆花吗?你的办公桌一点人气都没有。”
“在这种高辐射的环境中它们活不长。”艾德里安不为所动地说,“别扯远,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他指了指中间主屏幕上的网状示意图:“看,这是整个纽约市区的街道电子监控系统,三万六千多个监视器分布在各条大街小巷,街道、车站、地铁、公共服务区……镜头转动的角度能互相弥补可能被忽略的角落,交织成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疏漏的超级大网--国土安全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给它起名叫‘国土安全网’,但我们更喜欢直接叫它‘蛛网’。”
“天哪……”杰森望着巨型屏幕上人们的形容外貌、一举一动,只要是在室外就毫无幸免,绝望地呻吟道,“这太可怕了!政府部门与私人势力相互勾结,监视的眼睛无处不在!上帝啊,我们还有隐私可言吗?!”
“不止如此。”艾德里安淡淡地说。他在控制台的键盘上输入一串指令,随便调出一个家伙的照片后选择了“搜索所在位置”。
计算机恐怖的运算功能开始运转起来,无数画面在屏幕上切换而过,监视系统在以毫秒为单位的时间内比对着人群中每一个个体的脸部特征与骨骼结构,在锁定--分析--排除--重新锁定的程序下不断循环。大约五分钟之后,红色的线条圈画出街道上的某个身影,并在旁边注明所有吻合的数据,成功提示在画面上闪起:“搜索完毕,目标位于曼哈顿区第五大道86街415号附近。”
杰森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幸运中奖者站在一家酒吧门外的霓虹灯下,跟穿紧身皮裙、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讨价还价,甚至连他塞入对方胸罩里的钞票数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可怜的家伙绝对想不到,自己已经身处无所不在的监视之下,不论走到哪里都贴着已锁定的标签,活像只生活在玻璃箱里的小白鼠!
“看到了吗,这才是设计‘蛛网’的真正意图--全面掌控、操纵一切,成为高高在上、无所不知的支配者。”
“噢,这个嗜好可真变态!艾德,别告诉我这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我只是遵照要求设计程序而已--对方付的报酬相当丰厚,我没有理由把一笔足可以买下二十辆悍马1的巨款拒之门外。”
“那么那个有窥隐癖的变态是谁?”
“基金会的最高首脑,一个从没有在公开场合表露过真实身份的人。”
“哈,他肯定是个假面舞会爱好者!但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对吧?”
艾德里安迟疑了一下,“是的,就在搬出去的前一个晚上,我见到了他,并且接受了对‘蛛网’程序进行再次升级的工作。干这活儿有点冒险--如果国安部知道监视系统被人动手脚设置了双重程序,估计我后半辈子都得蹲在联邦监狱里。所以我认为离开一段时间对大家都有好处,但没想到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一丝阴郁的神色从他的眼底掠过,他别过脸去,不愿意让对方看到那一瞬间示弱般的负疚不安。
“算了,管他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只要联邦法官足够感兴趣就行了。”杰森用一副不以为意的口吻说,伸手勾住黑发男人的肩膀,用半强迫的亲密姿势把他的脸掰过来,“别沉着脸,快活点伙计!别忘了上周是我的生日,如果我现在向你讨要一份礼物不算过分吧?”
艾德里安努力让两人之间保持点人身距离未遂后,无奈地问:“你想要什么?”
金发男人随意地踢了踢那组价格昂贵到足以媲美人造卫星的超级计算机,“让这个恶心的玩意儿彻底罢工。”
“……你的意思是要我亲手摧毁最得意的作品?你知道我在那个程序上花了多少心血吗?”
杰森把眼睛翻上去看着天花板,“很显然你的品味有问题。”
几秒钟的沉默后,艾德里安微笑起来:“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就毁掉它。”
他的室友得寸进尺地说:“还有那个信息库,关于在校大学生的吸收与控制--说不定是叫‘计划’或者其他什么更恶俗的名字--让它也一并消失了吧。”
“没问题,还有什么要求?”
“呃,在你干活的时候,我能不能下载一部色情电影来消磨时间?”
当杰森翘着腿欣赏电影女主角曼妙的脱衣舞姿时,艾德里安正在运指如飞地制作一个超级病毒炸弹。
按照他的预计,只要把做好的病毒程序植入“蛛网”中,让它在设定好的那一刻全面爆发,像场海啸般席卷一切,三分钟之内就能让整个系统完全瘫痪,所有程序资料将被彻底销毁--这可以给他们充足的离开时间而不会被其他程序员发觉。至于如何恢复全市的监控系统,那些麻烦得要命的后事就让国土安全部去头疼好了。
屏幕上显示当前的时间是早晨7点50分,一夜未睡的两人却没有丝毫倦色。
艾德里安忽然停止破译信息库的密码,挑起眉:“哦?一个防入侵程序,多重连锁,做得相当完美。这是哪个家伙的杰作,‘数据流’还是‘刀锋’?”
杰森探过脑袋,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喔噢,黑客竞技大赛!你能搞定那个家伙吗?”
“当然,只要给我时间。”
“多久?”
“……还不确定,两个或者三个小时吧。”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杰森抬腕看了看表,“如果我之前做的功课没出差错的话,你的同事们上班时间是九点。”
艾德里安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尽量。”
表面的指针指向8点40分,信息库防御程序的突破依旧处于进行阶段,杰森开始躁动不安地在地板上转来转去。他很想提醒艾德里安时间所剩不多了,可是看见后者对电脑屏幕之外的事物视而不见的专注模样,只好无奈地闭上嘴。
桌面上的一台通讯器忽然发出了蜂鸣声,单调而又尖锐的声音仿佛一把锔子一下一下切割着安静的空间。
杰森皱了皱眉,正准备把那个讨厌的东西关掉,艾德里安却条件反射似的抢先拿起,按下了接听键。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沉到了谷底。
杰森试探性地问:“坏消息?”
“不是坏,是糟糕透顶。”他的室友脸色铁青地放下听筒,“b来视察我的工作进展了,他们现在正从车库上来,估计最多五分钟就到。”
五分钟!杰森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上帝终于对他们忍无可忍准备资源回收了吗?
怎么办?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试图在对方眼中找到急智闪现的火花。
脑神经的运行速度在短时间内几乎被逼到极限,杰森咬了咬牙:“你接着干,我去拖延时间。”
“什么办法?”
“天知道,见机行事吧!但愿幕后b的变态嗜好只有偷窥一项。”
“啊,忘了件事。”在出门的前一刻杰森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型光碟丢给艾德里安:“西蒙的同伴--那个叫科菲的黑客曾经入侵过基金会的信息库,差一点就成功了。这是他的遗物,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用它。”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关上门。他相信艾德里安的能力--那个男人的灵魂与电脑之间似乎有一条脐带相连,并借此将肢体向庞大的数据网络延伸,直至无所不能。
那张小小的光碟仿佛烧红的烙铁灼烫着艾德里安的手掌,他抿紧嘴唇,眼神像剑一般沉默而坚硬。
杰森抬头看看电梯门上的“p”字样,心想应该就是这一部了。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清洁服的帽子和口罩,心脏随着红色数字的不断攀升而鼓噪得越来越厉害。
一个清洁员朝他的公司大老板泼脏水或许会是个好主意?如果他能为这种智商低下的行为找到不会被警卫拖出去痛打的借口的话!
杰森在胸口画了十字架,虔诚地祈求上帝对没有买人身伤害保险的人网开一面。
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靠下来。金属门开启的同时,一辆清洁车跌跌撞撞地朝电梯出口冲过来,前端猛地撞上了门框。大量混合了白沫的污水在不可抗力下脱离水桶,划出喷泉般优美的弧线泼洒在电梯内的每个人身上!
电梯里衣冠楚楚的男人们瞬间变成了落汤鸡,污渍斑驳的西装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在看清了突然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已经掏出了手枪的保镖们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杰森比他们更加错愕。
他清楚地看到,电梯里被保镖护在中间的男人,那个对着身上的衣服嫌憎地皱眉,却依然无损优雅姿态的男人--那是沃伦·兰格!
这是什么世道?!连交通罚单都没收到过的模范公民原来是非法程序的设计者!纽博尔特基金会的死对头原来是它的幕后大b!
杰森在心里愤恨地咒骂,好极了,惊喜一个接一个而来!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本拉登藏在布什总统家的酒柜里他也不会感到半点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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