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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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宫先生怎么会知道秦川的定位……

  只有那个秦川不敢拆也不敢卖、时时携带的国礼鹦鹉螺杯!

  两年后鲨鱼被捕,宫先生立刻出现在陂塘镇,花大力气找到秦川,还找来筑梦师催眠,第一层梦境植入“严峫对犯错的秦川非常失望”,第二层梦境植入“严峫希望秦川有靠谱的追求”,第三层梦境原本根本就不是想让秦川爱上他,而是想让秦川为暗河工作!

  因为秦川是鲨鱼落网前最后和他接触过的人!闻劭临死前秦川就曾窃得过闻劭交易通道的登陆密匙,秦川这种人才,能驯服的话对暗河在暗网的布局实在有益!

  脑部因为剧烈震荡和外伤而出血,功能紊乱,一时间模糊了记忆、真实与梦境的界限,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宫先生——

  ——宫先生微笑着俯身贴上秦川的额头,纯黑瞳孔里只映着秦川的身影,看起来既深情又专情,那嗓音也温柔醇厚得像是大提琴独奏:“秦老板对我来讲非常难得,简直独一无二。”

  ——宫先生看着秦川,深邃的眼底反射着远处白灯的微光:“秦老板,我好像爱上你了。”

  ——“秦老板,我馋你身子。”

  ——宫先生把秦川翻过来,亲自给他处理背上的伤口:“我得向秦老板证明我是真爱你——的身子,以及我是不是需要电压才能兴奋起来,以及我到底有没有一点都不男人的缺陷。”

  ——“宫某也只对秦老板一个人有图谋。”

  ——“真要谢我,不如以身相许。”

  ——“我只和秦老板一个人勾搭成奸过。”

  秦川视线愈加涣散,崩裂的世界逐渐安静,一切都化作模糊的色块,汇成微弱的光点,随着掠过山涧的长风卷向天际。

  随着秦川身体状况的恶化,第三层梦境开始寸寸破碎,像是世界忽然被一片二向箔击中,化作褪色的拼图,又被无声地撕开。

  一切场景都化作碎片,犹如下了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洗去了天地的颜色,整片世界都化作白茫茫的虚无。

  秦川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逐渐虚化,灵魂被无形的大手抓住,撕扯、撕扯,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梦境中死亡会进入迷失域,层层梦境下他只剩一团微末的潜意识,要如何抵御来自地狱的黑暗?

  他这短暂的半生,曾在队伍中发誓对警徽忠诚,在阳光下出生入死,也曾被执着的复仇欲占据了绝大部分情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摸爬滚打。

  他无数次说过“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但他也曾对闻劭说过“我跟你混是为了升官发财一夜暴富”,对鲨鱼说过“毕竟我这个人,大家都知道我从来都是把发誓当饭吃的”。

  他参加过无数庄严肃穆的战前动员和觥筹交错的庆功会,也出入过五毒俱全的艾滋村庄和枪林弹雨的制~毒工厂。

  他曾在最信任他的几个人酒里下毒,也曾为素不相识的特警舍命拖住了金杰。

  他为正义搏过命,为钱卖过良心,为情分反过水。

  漆黑的海底昼夜不分,间或有阴影与光明交替出现,却始终只有他形单影只,孑然独立。

  但他在挣扎呛水、扬起泥沙的同时,也曾获得过这世上绝大多数美好,见过三千人间灯火,见过需要十几年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才能养成的海底老蚌,贝壳开阖间纯净蚌珠的极致华光能照亮万丈海底。

  母亲去世时,他陪在身边送终;岳广平临死前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唯独没有恨;他一瓶□□几乎害死严峫,严峫却说“用不着下辈子,他一直是我的兄弟”;即便是素未谋面的步重华,也敢拿块破表来赌——赌他会掩护警方卧底,赌他秦川滤去杂质,灵魂仍旧闪闪发光。

  蓝金合成式已毁,闻劭伏诛、万长文被捕、鲨鱼落网,很好。

  这世上的事情一旦有了虚假的开始,结局就注定不得善终,是不是梦境、当不当真其实都无关紧要。如果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既然曾有过那么多完满,那么偶尔一次的缺憾也没有太大关系。

  迷失域褫夺他的五感,天地一片浩荡广阔,仿佛有粗噶的嗓音起了个调,呼喝着顾贞观的《金缕曲》:

  “记不起,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冰与炭,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彀?

  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

  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置此札,君怀袖。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那嗓音如此悠长,是铿锵男儿含泪,是沙场风吹白骨,是月下浊酒滚烫,渐渐地只剩下最后一句,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往复回转。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第24章

  所有喧嚣都远去了,秦川好像来到一片安静的混沌里,眼前慢慢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秦川像是突然被地心引力抓住了,踩到了地面上,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原来那白光是温暖的阳光,地面铺开一望无际的嫩绿草坪,红毯在一路延伸至远处绚丽的花门,草坪上列着摆满了各式冷餐点心的长餐桌。

  无数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笑容满面地交谈着,看到他纷纷回过头来,没有一个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热情地招呼:“你可算来了!”

  秦川低头,看到自己穿着考究的黑西服白衬衫,款式却和其他人不尽相同,西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流成金色的花,打得也不是领带,而是领结。

  这是……严峫的婚礼吗?

  说曹操曹操到,严峫穿着正式的黑西服,衬得身形挺拔、英俊潇洒,然而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在秦川肩上狠拍了一掌,一开口还是那股熟悉的贱意:“老秦你怎么才来?又被波多野结衣老师的课堂吸引了?”

  秦川跟他斗嘴早形成了深入灵魂的条件反射,虽然还有点糊涂,但张嘴就怼:“哟,你有了江教授还不忘波多野结衣老师?这么舍不得东亚文化呢?”

  说罢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江停已经是副教授,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严峫翻了个白眼:“得,看在今天是你好日子的份上,给你留点面子。你还不赶紧去后台备着?”

  秦川糊涂了:“我好日子?你结婚为什么是我的好日子?因为狗粮镶了钻?”

  严峫瞪大眼看他,随即回头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俊秀儒雅、雍容端坐的身影:“我艹你可别瞎说啊,我家江教授就坐在呢,要是让他听到了今晚我又得睡后座了……”

  秦川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心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但还是带着最后的希冀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今天是谁结婚?”

  严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说兄弟,你这反应不是准备临阵逃婚吧?那姓宫的是混账了点,骗色不骗财,虽然你也没什么财,确实只有色可以骗了……但人家不但给市局捐了几百万办案经费,而且你连聘礼都早早收了,你就从了吧啊?宝钏?”

  秦川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哪来的聘礼?”

  严峫一指不远处无数鲜花装饰、十八盏聚光灯开足马力照耀的高台:“收钱不认人可不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喏,那不是吗?”

  秦川看着那个被放在玻璃罩里反射着七彩光芒、仿佛《美女与野兽》童话中神奇玫瑰花、萦绕着魔法光环的鹦鹉螺杯,嘴角疯狂抽搐:“……”

  不识时务的严峫还在他身边逼逼叨:“寓意多好啊,一杯子,一辈子啊!”

  秦川忍无可忍,兜头给了严峫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那姓宫的淫贼不熟!”

  马翔凑过来:“就别叫人家淫贼了吧秦哥,误会不都解开了么?而且都现在这时候——都今天这个日子了,宫先生以后再淫也只能淫你一个人了啊。”

  秦川警惕:“等等,什么误会?”

  某个被他亲手转正的小缉毒警凑过来,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秦副队,我知道你一直不肯承认,但大家都知道了啊!五六年前你在某次逮捕行动中遭遇危险,当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时候确实是路过的宫先生救的你啊!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嘛!”

  秦川迷惑:“什么?是他救的我?”

  另一个同事也过来,颇替姓宫的打抱不平:“对啊!当时宫先生迷路就随便找了个人问,可他也不知道那人是卖黄片的啊!秦队,你说实话,人家刚把你从卧底的毒窝里带出来,你却非要按照中国刑法条文第三百六十四条第一款、第四款,以传播□□书刊、影片、音像、图片的罪名把人家带回来,你是不是看上宫先生的美貌,不是,容貌了,哦对,还有钱,所以想以身相许?”

  秦川只觉得槽点太多无从下手,千言万语化作一口老血梗在心头,他嘴唇翕动片刻,从牙缝间颤抖地挤出一个字来:“艹……”

  高盼青半道过来听了一耳朵,兴奋地插话:“啧啧秦哥终于承认了!他就是想艹,不是,想被宫先生艹……”

  秦川颤抖着抬起手臂指指挤眉弄眼的严峫,指指一脸八卦的马翔,指指围过来的一圈市局二愣子们,心力交瘁:“滚!”

  一群人怡然不惧,依旧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哎呀呀,秦哥居然也有脸皮薄的一天!”

  “啧啧,宫先生怎么还没来?新娘都脸红了!”

  秦川听到前半句话,心情突然低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也难以名状的失望像潮水般轰然直上,冲散了刚刚因为嬉闹而升起的热闹喜庆,让他连后半句话都没听见,喃喃道:“他不会来的。”

  同事一脸奇怪:“秦哥,人家宫先生又不是你,净想着逃婚。”

  秦川还在追溯自己的情绪痕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好像记忆和逻辑都无法连贯,听了同事的话只是随口驳道:“我哪想着逃婚了?”

  “哦,原来没想着逃婚啊?”

  秦川霍然抬头,满面无处掩藏的惊愕!

  狗日姓宫的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身上是秦川同款的黑色暗金纹西装和领结,简直人模人样、衣冠禽兽,并且仗着189的净身高和欧式五官,在一众亚洲人中简直鹤立鸡群。

  秦川有种莫名的心潮澎湃,像是理智知道他不会来,然而却忍不住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想,万一他会来呢,万一呢——

  等他真来了,第一反应是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同时蒸腾起一点点酸涩的喜悦。

  他不知这酸涩从何而来像是这个人给予他的所有美好都会带着辛辣的后调,像是阳光升起就会化作泡沫的美人鱼,像是过期就会发霉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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