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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天灯么?”

  他提笔写下“海晏河清、时和岁丰”,递笔过来。原卿越接过,思忖片刻,作“安康喜乐、顺遂无虞”几字,另附小字:苏凰是猪。当即被他捉着手又续“才怪”两字。

  成百上千盏天灯承载着世人美好心愿齐齐升空,与皓月、烟火共缀夜色。漂浮着花灯的河水与夜空交相辉映,流光溢彩,夹岸杨柳依依与春风缠绵。

  “杨柳柔媚有余,稍逊清雅。”苏凰燃起烟花棒,分他几支,效仿着孩童许愿。道:“喏,心诚则灵。”

  “来日不可期,只许今日。有苏相作陪得以识人间颜色,已是圆满,再无所求。祝愿苏相心想事成。”

  “多谢成全。”

  愣神间面具忽被揭下,挡住二人侧脸。苏凰揽住他的腰身往怀里送,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原卿越先有躲闪,而后环住他的肩背,越陷越深。

  周围人皆在仰头看烟火表演,无人注意到他们。

  唯有明月可作见证。

  *

  崇阳殿内,苏凰毕恭毕敬呈上奏折,顺从地退回原位。

  “禀陛下,南境一事经过已在奏章中详细记述。此次全仰仗贤王殿下,殿下宽厚识大体,颇有陛下当年的风范。臣倒自惭形秽了。”

  皇帝似笑非笑:“南境顽疾既除,了却朕一块心病。贤王与国相想要什么赏赐?”

  原卿越拜道:“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国相谬赞。只恳请父皇下旨修订地方例律,以切合实情。”

  “于国于民有利之举自然要实施。但该奖赏的也得奖赏,好激励后者勤干务实,为国献策。”

  又有几位朝臣出列极力附和,言语里满是称赞讨好,只差没能凑到跟前亲吻他的鞋面。

  “这……儿臣见古河道两岸柳枝阴郁,若能改种些玉兰便是很好的。”

  “朕允了,交由你全权监督此事。那么国相要些什么?绕着皇城种一圈玉兰?”

  “非也,臣想向陛下讨一样东西。”

  领头公公向守卫出示皇帝手谕,苏凰随其一前一后进了凌云宫。宫里无人居住,却时有宫人往来洒扫清理,丝毫不见冷宫之景。此时春意阑珊,庭院中竟也有莺歌婉转。

  苏凰好奇道:“这里宫院既不高也不大,何以名为‘凌云’?”

  幸而这位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便向他解释道:“凌云宫的‘云’并非什么蓝天白云、九天云霄的,而是指代云胡国。当年先梅娘娘心高气傲的,看不上我们陛下,取这名也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处境。”

  两人绕到后院,满院子光秃秃的梅树枝,显然是原卿越提及的儿时一景。

  “国相真是好眼光,全皇宫上上等的白梅仅此一处,您看中哪棵?老奴帮着抬一抬。”

  白梅?

  “凌云宫种着的不是洒金梅么?”

  “国相日夜操劳,怕是记岔了罢。这儿的梅花干净的跟雪一样,旁根错枝都不曾有,哪来别的色?”

  “哦,是我记错了。”

  他随手指了一棵,公公即差人打点好往苏府送去。

  一进门舒谐便迎了上来,浑身是按捺不住的惊与喜。

  “你不在这段日子宫里翻天了!敬王起兵谋反不成,顺带拖了瑞王下水,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善恶终有报?这下贤王的太子之位可就坐实了。”

  “只是敬王一人所为我还是信的,瑞王他怎会……”莫非他苏凰真真看走了眼、误把朽木作栋梁?方才在凌云宫时那阵子不自在又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眼下什么情况?”

  “俩王爷都被抄了家,一个流放去了东边,一个流放去了西边。去年起皇帝身子便不大好,这事给他打击不小,怕是……快了。你该有所准备。”

  ☆、第27章

  那个“病源祸胎”病得快死了?

  荒谬。

  从他还是宁王时起,留给苏凰的印象便是“祸害遗千年”。冷血残暴如他,不免时常沦为朝臣们弹劾的对象。可每每笃定他这回翻不了身,偏总在半路杀出个离谱的人或事,让他好表现一番、将功抵过。正如话本子里常提到的那类故事,失意之人一朝得道青云直上,先前阻碍他的人个个儿都像命里犯了冲,闷声作大死,不惜“自毁前程”为他铺路,直接把他送上皇位。

  苏凰恍惚想,莫非这就是天注定罢。

  可祸害毕竟是祸害,老天不收,那就由他来收。

  可他才刚把这只凶神恶煞的巨兽的爪牙清理完、等着与它殊死一搏时,它便自己倒下了。

  算哪门子羞辱人的方式?

  “这下倒省事,我们不必亲自动手,你也不用再把仇恨揣心里。一切都可了结了。”舒谐道,“从他即位至今也不过十年,半生算计,也只换来短短十年至高无上的荣耀。对他来说,究竟值不值得?”

  舒谐心里从未这般轻松喜悦。他替阿爹高兴,替叔伯们高兴,替枉死的人们高兴,更替苏凰高兴。苏凰在反抗原弘靖这件事上付出远不止十年的功夫,更是在一代老臣谢幕后一肩担起匡扶朝政、事君劝谏的重责。

  提及苏凰,旁人印象无非勤政廉明的忠臣、阴邪狡诈的小人两种,总也绕不开朝堂、绕不开权势。而他本人是什么模样有几人记得?怕是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他的感受我并不关心。因为他这十年多少人葬送了一生,为了这些人,我就是豁出命去也是值得的。”

  苏凰软软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捧着只酒壶呆坐到晚上。他酒量不好,酒品更差,原卿越找来时正搂着桌子腿嘤嘤啜泣。主子失态,底下人早识相地散去别处,只剩小涛还在尝试将他从桌底下哄出来。

  舒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听他俩对话一个比一个幼稚,终是忍无可忍:“走啦!管得动他的人现今都不在……今天随他去罢。”

  他拉走小涛,目光紧盯着原卿越,终是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苏凰只管专心哭他的,旁人来去一概不理会。凑近听了才知道他口中一直絮絮叨叨念着“对不起”,哭得很是悲切。原卿越跪坐在旁侧,轻轻抚着他的背:“苏相答应带东西给我,眼巴巴等到现在,结果还是我自己找来了。”

  苏凰愣了愣,凑到跟前狠狠瞅了几眼,忽然抱住他腿又哭起来:“听闻皇帝时日无多,你别……别忧思过度,多多保重自己。”

  “这不是你所期盼的结果么。”

  “有什么用呢……太迟了。”

  这人酒醉浑身散热,却止不住地打颤。原卿越扶他起来搁在自己肩上,紧紧攀住他的背。不断有眼泪落到他颈边。

  “何必如此难受。先皇遇刺错不在你,群臣离散错不在你,无需事事苛责自己。”

  “这一仗赢得不漂亮,也不痛快。我心里膈应得很,怕得很……”他叹气,抖落眼睫上的泪珠,“很奇怪,明明你就在身边,却像隔了一道天堑。总觉得要握紧一点、再紧一点,否则你就飞走了,像他们一样,永远不回来了。”

  “别怕,我就在这。你如果看不见我,就握着我的手。”他摸遍全身找不出一个线头,便解下兔子吊坠,缠在二人交握的手掌上。“我今天在,明天在,未来可预见的日子里,我都在。”

  那比可预见更远的日子呢?

  苏凰没有再问。

  挣得一日是一日,能多依偎一日是一日。

  别无所求,不敢贪恋。

  *

  此后无风无浪又过数月,玉兰谢去,藕花开罢,天气渐又转凉。

  天空高远而蔚蓝,闷闷地压着一股子热气。朝堂上人心也浮躁,先前皇帝急火攻心之症与梦魇旧疾齐发,访遍名医无果,汤药灌得多了身子反倒更差,每日恹恹地抬不起眼皮——已是多日不曾早朝了。人人避讳着那个似成定局的话题,转而争论起眼下何人才德足以担当大任。

  其中最合情理者自然是原卿越,可立即有人跳出来反对,称其身份得当但才能不足,并表示了对其三位兄长的一丝幻想。更有甚者直接打着“唯贤是举”的旗号追捧苏凰,气得以陈全为首的一帮老古板不顾体统破口大骂,骂到动情处还厥过去几次。

  正因如此,即便无早朝,朝臣每日也要聚到一处互损三五个时辰方才悻悻离去。

  “无聊。”苏凰舒舒服服往躺椅上一靠,“我去打个照面就走了。各位大人讨论得太起劲,插不上话。何况我说一句,他们一人回嘴十句,令人头痛。”

  从凌云宫移来的白梅适应得极好,再有几月便能开头一批花。

  “你若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想争皇位只管告诉我,我让你三分再与你争。”

  “让我八分还是争不过,直接送我罢。”

  “得寸进尺。”苏凰笑着揉乱他的发,顺手又捋得清清楚楚,“今日不必入宫侍疾?”

  “宫人应承得过来,我也不便时时刻刻到他面前添堵。这两日瞧着又好了些,许是中秋家宴将至,心中欢喜吧。”

  四个儿子让他亲手处置了三个,皇后闭门称病多时,公主们心中仍有不平,朝臣们心怀各异,怎么欢喜得起来?

  宴会过半,原弘靖持杯而起,一扫堂下、左右冷冷清清,仍是面不改色,以酒对月痛饮一杯,而后轰然倒地。

  殿外跪了一地臣子。太医、宫人进进出出,后全数退出,面色灰败。领头小太监道:“传国相苏凰觐见。”

  苏凰两只脚刚踩进门里,身后便伸出双手重重合上了门。

  药味坦然地游走在殿内,并不以熏香掩盖。原弘靖躺在重重纱帐之后,低哑混浊的声音支使他上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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