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该有多么愚蠢才没有早点发现呢,但丁想。从此以后维吉尔再也不能折磨他。所有的掩饰都毫无意义,所有的威胁都形同调情。哪怕是互相捅穿心脏,辛辣中都带着甜蜜的后劲。
“可我就是做不到。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回去几次——回到哪个年龄段,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爱你,要你,满脑子都是停不下来的……想法。”
“所以说你愚蠢。”维吉尔干巴巴地总结道,“你总是自讨苦吃。”
“而你爱死了这样的我。不然你怎么会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改变。”
“你错了,我一直就是,我。”做哥哥的回答,“我想要的,会亲手去夺取。”
“好的,现在这个传奇恶魔猎人的肉体和灵魂都归你了。”但丁嬉皮笑脸地说。他握着维吉尔的腰部把双胞胎兄长整个抱了起来,好让那双长得夸张的腿勾在腰后。维吉尔的分量绝不轻,但半魔如果不能做点人类做不到的体位,那当半魔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维吉尔的情欲,那些意义非凡的爱抚和汗水,那些此消彼长的抗拒和迎合,都是他早已拥有的东西。他根本不必担心在妄念中消磨一生。
完事之后他们靠在一起享受了一会儿放空的感觉。对于人类和恶魔来说都是相当脆弱的时刻,如果有一直想听的话这是个非常适合将它诱骗出口的时机。
但丁决定从自己开始下手,他现在已经逐渐掌握撬开维吉尔的技巧了。长久以来的避而不谈显然不是什么优秀的沟通方式,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情人——还是被血缘和命运的锁链固执地穿在一起的,独一无二的半身。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r。我曾经也试过各种办法,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和恶魔战斗,从它们嘴里套出情报;我去过魔界,去过老爸留下的封印,去过很多对恶魔有了解和研究的地方。但都没用,我没办法找回你。于是我告诉自己已经尽力了,是你放弃了……而不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没想到最后你把自己找了回来——帮了很大的忙,还有尼禄,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把一部分的你打到濒死。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足够重视家人,但为了让我唯一的兄弟回来,我做得还是太少。远远不够。”
维吉尔露出了一个本该是狞笑的表情,但因为眼角还带着一丝来不及褪去的红晕所以并不可怕。“……濒死?”
“呃,不是,那个不是重点。”但丁把摸着哥哥后腰凹陷处的手缩回来一点点。他那弱小的求生欲总算打赢了一次。“我觉得主要是rz缺乏你的智慧,以及战斗技巧——”
好在这一次维吉尔总算没在不是重点的重点上太过纠结。他收起了唇边的弧度,视线飘向上方,仿佛沉入了回忆。“魔人……可以被看做一种孤立的有序能量体系。这个宇宙的规则是,能量不会消失,只会向熵增的方向不断转化;而恶魔的能量被完全转化成无序形式的时候,就是它们本身的存在消亡之时。”
但丁听得一脸懵懂。他这个和他同样没念完小学的兄弟为什么总能讲出那么有文化的辞藻,这说明读书真的有用。
“……当我从魔帝的控制中解脱时,一度无法确认自己的存在。我很多次感觉自己濒临‘死亡’,但仍有一股精神能量支撑着我的‘序列’,让我仅存的一点力量没有彻底溃散。那是一股无法被填满的渴求,不停地推着我往前走,不能停下来。”
我曾渴望亲眼目睹你战败。我曾想看见你和我一样,愤怒,不甘,屈辱,饱受折磨。
但最后的最后,我只想再看见你。
“,rpwr。”
但丁的瞳孔突然放大,像有一道道电流通过脊椎一般,疼得全身肌肉都蜷缩起来。
完了。他哥要杀他。这次是真的。
第20章20->
唐纳德走进位于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时,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矗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俯视着位于三十四楼的户外泳池。他上来的时候知道有几个凹凸有致的比基尼女郎正在那里享受夜泳,但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陌生人注视的并不是那些。
那男人很辣。即使他不符合唐纳德之前发给应召女郎俱乐部“金发,波霸,美腿”的要求——不,至少腿能得满分——在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唐纳德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致命的长相,钢化玻璃似的眼睛,宛如刻刀凿出来的眉骨、脸颊以及下颚,完美的肩颈和腰臀曲线,活像从油画布里走出来的希腊神明。他大概是个模特?如果他不是的话,公司旗下的男模都应该集体跳水自杀。
当陌生人发出声音时,唐纳德发现很难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那微微分开的双唇上。
“你信仰神吗?”
“这是某种角色扮演游戏吗,宝贝儿?”
唐纳德笑着发问。然而,就在他慢慢走向窗边时,多年来和各种人周旋锻炼出来的危机直觉像本能一般叫停了他的脚步。随后他很及时地发现自己重金聘请的两个精通各种枪械和自由搏击的金牌保镖像一大袋土豆似的瘫软在床前的地板上。他本以为那两人是给来访者搜过身之后才离开的。
“……几年前的我大概已经可以欣赏到你的大脑剖面。又或许是中空的,谁知道呢。”陌生男人的声音有种配得上瞳色的金属质感。“所以我确实不年轻了。”
他举起一个小小的装饰品。一尊人兽混合的铜雕像,原本是收藏在套房深处的保险柜中的。唐纳德的瞳孔猛地放大,就在他扑向床头警铃的瞬间,一道冷风扫过鼻尖,带来一股迟来的灼烧感。
警报声没有响起。唐纳德发现自己的鼻子在流血,伤口很小,但面前厚重的原木床架断裂成整齐的几大块。过度的恐惧让他无法大叫出声,只是痴痴呆呆地凝视着那男人,以及他手中忽然出现的长刀。
“你是联合教团的幕后赞助商。之一。你资助了在p市召开的年度古董与工艺品展销会。作为回报他们给了你这个。”陌生人抓住雕像的头部,看似随意地拧转了几圈,铜像立即像八音盒一样打开了;里面藏着一个盛放胶囊的透明容器,胶囊内部则充塞着白色凝胶状物质。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克里特制药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唐纳德终于找到了一线机会,他结结巴巴地压低了嗓音。“不管他们付给你多少,我出两倍。决不食言。”
陌生人面无表情。
“那还只是实实实验中的……原药。需要一种抗,抗血清才能抵消它的副作用;他们告诉我就快要成功了……”
“这种‘药物’,治疗什么?”
“……脱发,还有。”唐纳德在他刀子似的目光中吞咽下一口口水。“还有延长,延长……生命。”
他发誓他看见男人猫一样的嘴角往上挑起了少许。
“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收藏品。”陌生人任凭药瓶落在地板上,用靴跟碾碎。唐纳德发出了一声破碎的风箱般的哀嚎,双膝难以自制地撞上了地面。他伸出双手想要抢救那些珍贵的胶囊,可惜它们像灰尘一样融化在了空气里。直到某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将他的注意力引开:墙壁上原先是保险箱的位置被重重的藤蔓包裹了;暗红和黑褐交织的粗壮枝条像活物一般从铁盒子里延伸出来,很快布满了整个墙壁。它们如同忠诚的臣民一般向陌生人的方向“生长”,然后深深地低伏于他的脚下。
“p的枝。有意思,你是怎么养活它们的?”
“……人,人造血浆。”
“它们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宠物。你得用自己的血液去浇灌。”
唐纳德因为男人平静的声音而微微发抖。他手下的人一向很擅长在暗网上收购各种与“恶魔”相关的遗留物,不是出于那种有钱人寻找刺激的古怪爱好,而是为了切切实实的利益;联合教团的技术部总是保证能用这些东西制作出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武器或者药品。
欲望的市场是无限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红色植株的养料了;但男人只是挥了挥手。当他再次眨了眨眼睛时,惊讶的发现刚才目击到的似乎完全是错觉——地板和天花板上没有植物的藤条,墙壁也没有被那些蛛网似的东西侵占,保险箱——唯独保险箱是真的被破坏了,特制的钢板竟被从内向外地击穿。
“你的家族是出生于rr的地产商,几十年前迁到了这个市区。你的财团投资了许多行业,包括餐饮,娱乐,医药,零售业。你有两个前妻,三个子女,其中一个就在本地。”陌生人慢慢地吐字,“在人类之中你很有势力。钱财。名声。我?我只是一个孤立的影子。我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
唐纳德疯狂地点着头。他听懂了男人的威胁。
“离rr那个年轻人远点,你和你的教团。我的警告只有一次。”
*
“中部时间7日晚,p市东南发生一起严重事故。知名旅游景点和宾馆’pr之家’因天然气泄漏,于地下二层发生多次连环爆炸,造成多名游客的重伤或死亡。以下是现场记者琼斯带来的报道……”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蕾蒂一边吃着翠西从快餐店搞来的慰问品一边盯着电视里循环播放的当地新闻。她受够医院的营养餐了,绿油油的芝麻菜和橄榄混合在一起,造就出一种腐烂的味道,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啃着过期草料的绵羊。当某个熟人标志性的银发和红色大衣出现在病房门口,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股无名火起,很想掏出乌兹给他来个人体描边。
“嘿伙计,恢复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随时。我只是想渡个假。”她满脸无辜地狞笑了一下,“反正我可以不用工作,吃利息为生。”
“哇哦,真伤人。”传奇恶魔猎人夸张地抓了一下衬衫的胸口。“r,我猜p的事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调查得怎么样了?我希望我们还有机会拿到尾款??”
“略有发现。”金发的女恶魔放下了大杯的无糖可乐。“我给认识的熟人打了几个电话。他们帮我查出了会议背后的匿名捐助人。当然只是个假名,但同一个名字还在不同的银行开了数个账户,用于给联合教团技术部平时的‘开发’工作定期筹款。沿着现金流追溯钱的来源,我发现他们和一个叫做‘重建家园’慈善基金会有直接联系。”
“见鬼。”但丁恍然大悟,“就是他们雇佣了r清理rr残留的魔树根系。我还以为这活儿没人肯接。”
“只要提高报酬,终归会有人做的。不过他们的运气更好,遇到了连佣金都拒绝的真正慈善家。”翠西露出了嘲讽的微笑。“清理干净之后,联合教团的幕后捐助人以很低的价格买下了大量红墓市区土地的所有权。你知道他们打算用来做什么吗?”
但丁耸了耸肩。“总不会想开个披萨连锁店,对吧?”
“教团相信恶魔会再次光临rr,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理由。似乎——打算利用它们进行延长寿命的研究。”
但丁高高挑起了眉毛。“好吧,看来不仅是恶魔一方把人类当做食物和‘资源’。我很高兴这种感情是双向的。”
翠西重新叼起了吸管。“总之,最后我查到一个名字,是直接买下土地的投资公司的主要股东。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匿名捐助人。我已经把那家伙的背景资料转告r了。”
“等等,为什么是r?!!!”但丁差点跳起来。
“他说他会处理这事。”
“该死的他会搞出人命的!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大错特错,。你知道魔王什么时候会想要毁灭世界吗?”
“什么?”
“当他们无事可做的时候。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个目标。你之前做得很对,虽然你自己并没意识到——让他知道r可能需要他。或者有时候,你自己也得担负起被保护的角色。”翠西用一副过来人的腔调回答,“这是魔界的生存法则。我们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但丁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抹了一把脸。“你是说,适时地扮演小可怜以激发他的保护欲?要知道我们谈论的可是r,前任黑天使,魔王,《虐待兄弟百科全书》的执行总编。”
“你脸上可以不要挂着那种小处男终于找到了约会对象一样的恶心笑容了吗?”蕾蒂嚼着汉堡插进了他们的对话。
“是成熟男人抓住了打算厮守一生的爱人的笑容。别太嫉妒,甜心,我们都知道你多有魅力。”但丁姿势潇洒地把最后一缕挡眼睛的银发捋上去,“世上的每一个男人都该为你着迷,但我就没办法了——我那邪恶,疯狂,迷人的老哥已经牢牢控制了我。”
“……你知道吗,我觉得他就是来炫耀这事儿的。根本不是来探病或者打听什么。”翠西向蕾蒂说道。
“给我滚回去。”
“别别别,其实我是来询问你们的意见的。你们还没看过我准备的戒指吧。”但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简陋的丝绒盒子,‘啪’地打开盒盖:“吉尔伽美什钢,手工制作——感谢上帝那姑娘继承了她祖母的手艺——嵌着二十克拉的质量最上乘的白魂石碎片,这样工作途中如果感到劳累还可以吃一口,回来再换上新的。这可是真正的力量。你们觉得r会接受么??”
他被两位女士用蘸了番茄酱的薯条砸出了病房。
无所谓。反正在但丁看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无论天空还是大地都是玫瑰色的。他跨上摩托车,哼着不着调的音乐回到了事务所。
踢开大门的时机也选得正好。维吉尔刚从阎魔刀切开的空间门里走出来,左手里随意地抓着一把现金——数目不多不少,大概是够交一段时间的电费但报警也不会引起重视的数额。但丁竭力压下语气里的惊恐。
“……你又去抢劫了??”
“准确地说,是敲诈。”维吉尔从容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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