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岛上没有的。
同时内心的愧疚也在催促着他将一切告诉r，他很清楚自己这几天躲闪的态度让对方困惑而又不安，他没有阻止对方知道真相的权利，他得把一切说清楚——他的母亲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因此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能把生活搞得多么糟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幻觉和妄想会把他变成另一种可怕的样子，严重的时候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开人，很多时候疗养院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他该庆幸自己早前做过不少长线投资吗，最起码失去了b的工作后也不必担忧生活来源问题。
他下定决心将一切对r坦白，无论对方会怎么选择他都会欣然接受。
r挑了下午去找r，上午r一般会在书房处理一些公务或者看书，r有一个非常棒的书房，r可以在里面自由选择那些罕见的保存完好的绝版书阅读，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书房里新添的跟整体古典风格并不搭配的柔软沙发和暖色系靠垫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那真的很舒服，r可以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在书房里泡到睡觉时间，尽情阅读任何他感兴趣的内容，r则固定早晨九点半开始处理公务，开电话会议或是批阅一些文件，他不曾向r要求过回避，r也没过问过他的任何决策，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在书房消磨掉一上午的时间，几个小时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r偶尔电话往来的声音，安静而又让人享受。
所以r有点舍不得打破这个时间来讲一些没那么美好的事情。
下午就不一样了，通常r这个时候都会在海边的泳池里漂着不愿意上来，他的游泳技术非常好，可以说是r见过最擅长游泳的人了，在水中真的仿如一条游鱼一般，姿态流畅而充满美感。
只不过每次r都会有那么几秒看到r身后拖着条鱼尾巴，因而比起去泳池边晒太阳他还是更喜欢在书房里看书。
果然，这一次他又一次看到了r拖着鱼尾懒洋洋地在水里游动，那条尾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水面，很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r。”他喊了r一声，按照经验来说r意识到他的时候幻觉就会消失。
“嗯？”r踟蹰几秒，最后一咬牙甩动鱼尾换了个方向，游向r，“有事？”
“是有点事情。”r蹲下身瞟了好几眼r的尾巴，发现幻觉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开门见山道，“我想要回去一趟。”
“回去？”r半眯起眼睛语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你想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里像是压抑着什么，不过r的注意力一直在r的尾巴上完全没有意识到，点点头答道：“嗯，我有点事情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r低仰头看着r，缓缓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的声音柔软像是加了糖一般，眼神缠绵而又执拗。
“永远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的双手紧握住r的肩膀，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其拖入水中一般。
第78章
“r……r？”r本能性地感受到有哪里不对劲，轻轻叫了一声r，“你太用力了。”他皱着眉拍了拍r的手，r握得很用力，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肩膀都有些疼痛起来。
“你要离开我吗？”r专注地看着r，眼眸隐隐带了几分癫狂的色采，“你要离开我吗，r.pr.r？”
他的语气比平时要更加的痴缠温柔，却让人不自觉感到些许危险的气息。
“我……”r犹豫几秒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不会，我不会离开你的。”现在r的状况不太对，他的本能和专业知识都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对方说比较好，左右精神分裂症是个长期病症，实在不行拜托r找个精神科医生到岛上来也行。
“说谎。”r叹息道，“你想要离开的吧，离开这座岛，离开我。”他缓缓伸手抚摸着r的脸颊，竟是微微红了眼眶，“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呢？在我身边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啊。”
为什么他的人类要离开他，因为发现他不再同为人类而是来自于海洋的妖魔？因为惧怕他那超乎于常人的力量？还是因为纯粹厌恶他的纠缠不休？
海妖本能的不安让他眼底聚集起阴霾波澜，总是这样啊，无论多少代传承，无论人类的社会再怎么改变，当海妖身份暴露的时候会选择接受他们的人类依旧屈指可数，即便曾经那么的深情不悔生死相许，最终人类大多还是选择了离去，更有心怀不轨者，或是利用讨好或是痛下杀手，纵然海妖再怎么强大狡诈，往往都是最后的输家。
海妖斗不赢人类的，因为他们的铁石心肠在自己的人类面前连块豆腐都不如，随便就能将其碾碎。
所以永远都是不安的，即便处于主动机关算尽，即便步步为营顺风顺水，内心依旧存着无尽的惶恐与无措，人类太善变，人类也太阴险，此时能对你深情款款海誓山盟，转眼却又能移情别恋恶言相向，海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一败涂地的最后拖着那个人类沉入海底，悲痛欲绝地将自己深爱的人类吞吃殆尽，在脖颈上挂上一截肋骨，在绝望的悲歌之中心碎而死。
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共死，海妖的爱情从来都最纯粹，也最决绝。
“因为我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吗？”r喃喃道，眼神空茫，却像是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永远都不会……”
“冷静点，r你得冷静点。”r意识到他们之间很有可能在某方便的交流上出了问题，但r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是能够进行良好沟通的状态，于是他握住r的手拿出跟嫌犯谈判的架势，温声诱哄道，“我没有想要离开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说的很诚恳，因为事实上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世界上哪里去找第二个这么好的人呢，体贴温柔不会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永远笑眯眯地捧场，跟得上他天马行空的思维跳跃速度从不冷场，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哪怕偶尔情商下线口不择言也不用担心，r不会生气的，即便是开窍慢些也无所谓，r会等他的，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回头对方就永远都在，让他可以安心地继续向前。
安全感，认同感，以及情感上的缺失，r满足了他对伴侣的所有幻想，甚至还要更加完美，完美到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眷恋r所给予的支持与温暖，那是一种包容的，强大的，可以支撑起他偶尔脆弱迷茫的爱，让他可以忐忑却又有带着些许有恃无恐地向对方倾诉一切。
逐渐泥足深陷的过程中，又哪里容得下他抽身而去呢。
“我只是有点事……”这话一出口r就发现r本来已经阴转晴的脸又开始沉下去，赶紧接着补救道，“不离开这个岛也可以，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r眯着眼仰头看了r一会，尾巴撑着泳池壁腰腹用力从水中坐到了池边，伸手抱住r，“你说。”
自己的人类，果然还是抱在怀里比较安心。
“那……”r深吸一口气，没去管两人的动作，专注地想着该怎么开头，“那就从我的母亲开始吧。”
“她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为了把我生下来怀孕的时候她停药了，这导致了我出生之后她的病情逐渐恶化，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敏感多疑经常在大喊大叫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后来她被确诊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而那时候我又很小……”r苦笑了一下，“家里基本上都依靠父亲在打理，那也许真的是太艰难了，十岁的时候他选择了和母亲离婚。”
r收紧环住r的手臂蹭了蹭他的颈侧想要给予对方一些安慰，他能嗅到r身上蔓延的甜甜蜂蜜气息，这意味着对方现在的心情一定是苦涩晦暗的。
人类本位制的海妖早就忘记了自己肚子里的别扭，满脑子净转悠着该怎么让自己的人类重展笑颜。
“你是想要去看你的母亲？”他问道。
r摇摇头，“我刚去过一次没多久。”他说完顿了顿，才又说下去，“我是想告诉你，精神分裂症是有一定遗传几率的。”见r还是一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r叹了口气，一狠心直接把事情挑明了——“我非常有可能会遗传到这种病，最近这几天我出现了某些症状，所以想要找个医院检查一下。”
“症状？”r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这几天频繁的头痛，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监视着，甚至会在半夜应激惊醒，同时我能看到一些幻觉，一些非常不真实的幻觉。”r解释道。
“比如说？”r心里逐渐升起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比如现在我看到的你正长着鱼尾，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r形容道，“还有你的耳朵也是鱼鳍一样的形状，耳朵后面还有像腮一样排列的鳞片。”
r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鱼尾，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鳍，一时间倒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对于种族性偏执狂病得不轻的海妖来说是没有所谓精神疾病的概念的，因而他虽然很早知道r的母亲有精神分裂症，也知道这种病有着一定的遗传几率，却还是没能和自己的人类思路成功对接在一切。
“你这几天都在担心这个？”他问道，觉得自己沉闷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就连语调里都多了几分笑意。
“嗯。”r仍不自觉皱着眉头，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担忧，“这种症状的频繁出现就说明了我不仅患有了精神分裂症并且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阶段，随时有可能会性情大变甚至伤害别人，照顾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如果你认为不能承担的话我完全可以——”
没说完的后半句“理解并接受”被r堵在了r唇间，他很小心地低头给了怀中的人类一个缠绵的深吻，舌尖勾缠齿间轻咬，极尽温柔挑逗之能事，海妖在过去的四百年间从未有过任何亲吻经验，但这并不妨碍他用最快速度学会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人类舒服。
同样没什么接吻经验的r很快就被吻得丢盔弃甲，手脚瘫软到被放开也只能挂在r身上气喘吁吁，并悲哀地发现自己因为一个亲吻就起了某种并不多么喜闻乐见的生理反应。
“如果不是幻觉呢？”r低笑着问他，“如果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那么你会怎么选择呢，我的人类？
r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人身鱼尾这种形态并不符合任何一种进化理论，不可能是真实的。”
“是吗？”r失笑，抓住r的手放在自己的鱼尾上，“那现在呢？还是幻觉吗？”
掌心下的鳞片又凉又滑，鳞片间带着些微凹凸不平的交错感，摸起来就像是……r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莹润而坚韧的手感像带着吸盘让他舍不得把手拿开，鳞片并不厚重，从上到下细密地排列，尾端半透明的尾鳍薄的让他不敢多加半分力道，生怕不小心将其弄破。
r舒展身体手撑在身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人类神色复杂又入迷地抚摸着自己的尾巴，人类的手很暖和，摸在鱼尾上时那种热度仿佛透过鳞片一直烫进了血液里，烧得他整条鱼都燥热了起来。
“如果我真的不是人类呢？”他笑着问道，指尖划过r柔软的发间，“你会离开我吗？”
r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严肃地从鱼尾巴尖尖又往上摸回来，细致得像是要把每一片鳞都检查清楚一般，虽然没有把鳞片翻起来或者试图撬起，但是微微的痒和热度还是让r觉得有点不太好了。
看完了尾巴r又坐起身去看r的耳鳍，带有接受声波预测水流方向等功能的耳鳍血管神经密布非常敏感，被r一碰就微微抖了抖，半透明的浅蓝色中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红，向后缩起护住翕合的鳞腮。
r忍不住又摸了摸那双耳鳍，看了看拖在r身后的鱼尾，感受着掌间真实到不能更真实的残留触感，和r对视良久之后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不光是视幻觉，就连触幻觉都开始出现了，我真的不去医院不行了。”
他说着站起身嘟嘟囔囔着自己认识的相关权威的联系方式，脚步匆匆走回去拿自己的手机，留下r一鱼呆滞在那里哭笑不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摇摇头站起身披上件浴袍，匆匆顺着r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要证明自己真的是海妖而不是什么幻觉的一天。
他的人类真是可爱。
第79章
r赶在r联系精神病院之前拦住了他告诉自己的人类他所看到的一切并非幻觉，r事实上就是个人身鱼尾的非人类，只不过能长出两条腿走在陆地上罢了。
严格来说，海妖应当算是一种两栖类生物才对，只不过比平常的动物多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小能力”。
虽然r的言辞婉转华美真的非常具有说服力，奈何他的人类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在听完他的论述之后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向他科普了一堆关于进化学的理论，最终得出了人身鱼尾的生物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一结论。
言下之意便是我知道自己病得很重需要专业治疗你就不要再这么安慰我么么哒。
最后那个么么哒是r自己脑补的。
r挫败地趴在r肩头蹭了蹭说道：“你要知道科学是无法解释一切的，人类所探索到的不过是自然的万分之一。”
“但是……”r皱眉，没说完便被r打断了，“那我来向你证明一下好了。”他说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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