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吻和抚摸来缅怀逝去的龙曼姿,冬深从始至终没有反抗过。
他木然地害怕,木然地颤抖,听话又顺服。冬渐鸿渐渐很少虐待龙曼丽了,只当她不存在,所有人都知道是冬深替母亲挡了灾,让她得以受到冬渐鸿请来的医生一周一次的帮助。
幸好冬渐鸿在外面有头有脸,还不至于把冬深关在家里,不让上学。
冬深接到冬渐鸿电话时正坐在简从津的饭桌上吃饭,对面坐着简从津和简栩婷,一个发烧还没好,额头上被冬深强行贴了一片小儿退烧贴,略显滑稽,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另一位笑眯眯的,不停让冬深多吃一点。
“吃这个。”简栩婷用公筷给他夹菜,“我做这个菜很厉害,从,周律的爸爸还在时很喜欢吃的。”
冬深脸上红红的,把菜安静地吃掉了。
手机响了,冬深随意地看了一眼,脸颊上的红晕迅速消退,变得苍白。
他拿起手机走到饭厅外面,倚靠着墙没有接。
与简从津在一起的时间太好,他几乎都忘了冬渐鸿,事实证明他根本无法摆脱。
震动停了,没过几秒又再次响起。冬深吸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冬深,是不是该回来一趟了。”冬渐鸿的声音和蔼可亲,“帮你买了条狗,喜欢吗。”
冬深第一次听说这条狗,从未见过,冬渐鸿问他喜欢吗,冬深就只能用还没恢复的哑嗓回答喜欢。
“喜欢就来看看它。”冬渐鸿说,“爸会等你的。”
冬深握住手机的手开始痉挛。冬渐鸿自称“爸”的时候很少,但每一次都让冬深印象深刻。他知道冬渐鸿想做什么了,嘴巴里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简从津看到冬深幽灵一样走进饭厅,用“有事”做借口道别,连椅背上的外套都忘记拿。
“怎么魂不守舍。”简从津叫住他,“衣服。”
冬深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又不太自然地拿上外套。简从津顿了顿,也站起身,揭下退烧贴,说:“我送你。”
冬深讲话不便,只好大幅度地摇头,眼里涌上一些哀求。
简从津站在餐桌前,无声地与冬深对峙,看到他的表情摇摇欲坠,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去,吧唧一声把退烧贴重新呼到脑门上。
“随便你。”简从津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冬深离开简从津的住处,先步行到33,取了样东西,才驱车回老宅。
回去的途中,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周律,最好一秒都不要,因为想他一次,自己就肮脏一分,越显得天堂太高,自己只能开车驶向地狱。
但是想周律是冬深控制不住的事情。他想周律早晨一脸不高兴地被自己压着贴上去的退烧贴,但连推自己的反抗都减缓了几分力气。他想周律在早晨对无可避免与自己撞在一起的母亲介绍说,冬深,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小孩,语气漫不经心,但眼睛看着冬深,显得格外温柔。
他单手转向,左手伸进外套肥大的口袋里。
到老宅时,冬深远远就看到平禄在门外等着。他把车停稳了,沉默无声地跟着平禄往里走。
冬渐鸿在书房等他,平禄指节弯曲,在厚重的木门上敲了三声,又停了几秒,才推门而入。
“先生,来了。”平禄把冬深带进来,对冬深的称谓都省略,好像他进的不是自己家,而是作为一个心照不宣的人,进入等待的房间。
冬深的左手一直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平禄轻轻关上门,冬深站着没有动。
“连爸都不会叫了?”冬渐鸿压迫地看着他,“冬深,你还记不记得一点规矩。”
“爸。”冬深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嘶而又哑,非常难听。
冬渐鸿很感兴趣地问:“嗓子怎么哑了?”
“感冒。”冬深又道。
“感冒,好端端怎么会感冒。”冬渐鸿很心疼似的,露出一副慈父的表情,“罢了,说不了就不要说。”他从书桌后面站起来,走近冬深,“爸想你了,知道吗。”
冬深攥紧了左手的东西,没吭声。
“不管多少次,你还是会紧张。”冬渐鸿愉悦道,“跟你小姨一摸一样。她也总是一边说着不要背叛你妈,一边和我爱得死去活来,下一回,她还是要紧张。”
冬渐鸿站得太近了,冬深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你妈是不是活该,冬深,你来说。”冬渐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道,“你妈总说曼姿是第三者,其实她才是,对不对?她善妒,她要我,她偷偷怀了你,害死曼姿,我能怎么对她呢。”冬渐鸿停顿了一下,审视冬深的表情,“幸好她眼睛长得好,像曼姿,不然我一看到她,就会吐出来。”
冬深骗开头,垂下眼睛。
“冬深,我对她仁至义尽。”冬渐鸿每一次都会在猥亵冬深之前说类似的话,这一次也同样,“你要不要报答我?”
冬深仍然沉默,冬渐鸿也没要他的回答,嘴唇与冬深的眼睫越贴越近,直到腰间轻轻抵上一个硬物。
他低下头,看着冬深抵在他腰间的那把金色手枪。
“我不要。”冬深没有看他,声音嘶哑,勉力说,“冬渐鸿,妈妈早就不再爱你了。”
冬渐鸿笑了一下:“冬深,不要拿玩具枪吓唬我。”
冬深没说话,拇指按下保险,咔哒一声。
冬渐鸿不笑了。
“冬深,你不乖。”他的语气很严肃,却好像完全不担心冬深真的杀了他,“谁给你的枪,嗯?违法的,不要随便玩。”
冬深手上开始用力,枪口顶得冬渐鸿腰间疼痛。
“冬深,别挑战我。”冬渐鸿的手按上枪管,也开始发力,“你做不到。冬深,爸最疼你,你要上学,就让你读到大学,要出去住,就让你出去住,连想做变态,交男朋友都没有管过你,对不对?不需要你工作,只要你帮帮爸,报答爸,爸就疼你,对不对!?”
冬深的手腕开始颤抖,枪最终被冬渐鸿夺过去。
冬深站着没动,看着冬渐鸿把枪膛打开,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发子弹。
“冬深。”冬渐鸿笑起来,“爸是不是要惩罚你?”
他把枪扔在一边,上下整理了衣服,道:“也没兴致了,就罚你今天在老宅住吧。”
冬深转头便走,冬渐鸿在他身后又开口,说:“王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少爷从荷兰回来了,你应该知道。”
冬深顿住脚步。
“他邀请你参加王家的宴会没有?”冬渐鸿道,“明天跟我一起去。”
王若寅的婚礼很简单,在神父的见证下起誓之后便带着老公回了国,前些天是发了一个什么邀请给他。
冬深不在乎跟冬渐鸿一起去哪里,推门出去了。
冬渐鸿说惩罚,住在老宅就是真的惩罚。龙曼丽的状态极差,在房间里嘶号喊叫,冬深一出门就被平禄强硬地带到龙曼丽的房间,将他关在里面。
龙曼丽看到他,就又当成了龙曼姿,一边流眼泪,一边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含含混混,颠三倒四地骂:“龙曼姿,龙曼姿!你畜生,你去死!去死,去死——你骗我,骗我,死了都不放过我,龙曼姿——”
冬深熟练地蜷起来,脸埋在膝盖里,好让她不要打到脸上。
她力气不大,打得也不算太痛。等她打骂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在房里与母亲待到第二日下午,龙曼丽渐渐清醒了,抱着他沉默地哭。冬深安抚了她几下,坐着发呆。
前一天已经给周律发过短信,只说不去他那里住,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
大概忙吧。冬深又不愿意想周律了。他摸着口袋里的子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概四点多钟的时候,平禄带着几个佣人推门进来,强硬地当着龙曼丽的面把他扒了个干净,然后换上体面的西装。
他的脊背有大片的淤青,龙曼丽看到,眼泪流得更凶,几乎无法视物。
“再讲几句话。”平禄一眼也没有看龙曼丽,挥退了佣人,对冬深道,“然后就出来吧,先生在等。”
说完也出去了。
冬深没什么要对龙曼丽讲的,便也想跟着出去。
可龙曼丽忽然开了口,叫住他。
“冬深。”她的声音听不出哭了那么久,绷得很紧,但又极力显得平静,“妈妈什么也做不到。如果妈妈不在了,你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可能会吧。”冬深的声音已经恢复一些,能轻声讲话了。他没有看她,低下头,假装在整理袖口,“妈妈会吗?”
“妈妈没办法再开心了,但想让你开心。”龙曼丽知道自己时好时坏,她常常忘记事情,那时候她像少女一样开心,但那都不是真的,“冬深,你上次说的话,你想要的那个人,要到了吗。”
冬深回过头,注视着她的苍白的面目,沉默了一下,道:“可能快了。”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勉强笑起来,询问冬深。
冬深张张口,语言贫瘠又干涩:“……他,很厉害,很好。”
“是吗。”龙曼丽站起身,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催促的敲门声。
龙曼丽只好道:“你先走吧。”
冬深用手机通知了王若寅他会过来,王若寅就早早站在入口处等他,有人打招呼也显得爱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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