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一直没有现身,也没有阻止紫蝶的杀戮。想想也是,任你如何英雄,到了年龄,就是冢中枯骨。
方媛这才开口说:“秦爷爷,我叫方媛,带着血玉来找你。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秦爷爷笑了:“方媛,你好。抱歉,我不能出来见你。我身患恶疾,模样太吓人。再说了,看到你这么水灵的丫头,说不定食欲一动,就把你给吃了。”
方媛打了个冷颤:“你真的吃人?”
“差不多吧。我不吃人肉,但我吸人血。当年我身爱重伤,身体上很多器官都损坏了,只能吃流质的食物了。不喝血液,光喝水,早就饿死了。”
怪不得权叔说看到日本鬼子被恶灵吸血。他口中的恶灵,想必就是这位秦爷爷了。
这时,紫蝶再次将弩弓瞄准了方媛:“秦爷爷,你不救我的话,我就拉着方媛一起死!”
秦爷爷幽幽地叹息:“你这女娃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不要听什么大道理!我只想活命!你不救我,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传人死在你面前!”
“你错了!方媛不是我的传人,她也不是任何人的传人。她是方媛,一个和以往任何人都不同的生命体。她是新的月神!你尽管射吧,我打包票,你是射不死她的。”
“啊!”
方媛和紫蝶同时发出声惊呼。
怎么可能?方媛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成为月神族至高无上的月神?
紫蝶凝视着方媛,脸上阴晴不定。但很快,她下定了决心:“我不管方媛是什么人,就算是新的月神,我也照杀不误!黄泉路上有人相伴,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好。”
话毕,紫蝶手上的金色小箭如蛇一般迅速窜向方媛。
15、
紫蝶对自己的箭法很有信心。
从小,她就喜欢射箭。她手上的弩弓,据说是月神族自古传下来,巧夺天工,精致无比。箭是金黄色的,箭身镀了一道金漆,箭头藏有虫蛊,中箭者即使没受致命伤,也会被虫蛊毒死,中者无救。
那天,她就是用这种箭射杀周光明的。她故意没有射中周光明的要害,让周光明关上房门,然后催动虫蛊,毒杀了他,造成密室假像。
紫蝶瞄准的是方媛的眉心。就在不久前,她在更远的地方,一箭射杀了陈奇。这次,她相信自己不会失手。
果然,方媛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仅仅一瞬间,黄金小箭就飞到了方媛面前,从她的眉心贯穿而过,“嗖”的一声,插在方媛身后的树木中。
方媛一个后仰,倒退了几步。她的眉心出现一个小口子,仿佛初生婴儿的嘴,殷红的鲜血从里面喷泉般激射出来,在空中散开,形成一片薄薄的血雾,妖艳,凄迷。
方媛活不成了。
不知为什么,紫蝶完全没有杀人的那种快感。相反,她的心里特别空虚,仿佛整个心脏都被掏去了般,一种难以述说的惆怅笼罩着她。
她曾野心勃勃想恢复月神族的荣耀,甚至自己成为新的月神,引导人类文明的发展。可是,她却亲手射死了方媛,扼杀了月神族的希望。
紫蝶惨淡地笑了笑,对着空旷无人的丛林中大叫:“你骗我!你不是说,她是新的月神,永生不死吗?”
秦爷爷的声音益发苍老了:“我说过,她不会死,就不会死。”
紫蝶狂笑:“她不会死?她的头颅被我的黄金小箭射穿了,还不会死?”
“她现在不正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紫蝶扭头,然后,她看到了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情景:方媛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宛若平常一样,镇定冷静地看着她。眉心的伤口消失了,殷红的鲜血消失了,薄薄的的血雾消失了。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天啊!”紫蝶痛苦地呻吟一声,体内的蛊毒再次发作,密密麻麻的黑点再次繁衍、膨胀,紧贴着她的肌肤凸了出来,仿佛一个个鸡皮疙瘩,呼之欲出。
紫蝶的脸,已经变成老巫婆般,没一点血色,只剩下或浓或淡的黑斑。她咬了咬牙,割开了手腕上的大动脉。鲜血仿佛小溪般欢快地流淌出来,里面游弋着成千上万数不清的黑色小虫。
她终于体会到死亡来临的感觉——痛不欲生、无人倾述!
她的一生,都是孤独的,小心翼翼地布下陷阱,亦步亦趋地算计别人。没有人能真正深入她的内心,同样,她也从不曾深入别人的内心。她清楚自己的目标,冷酷的杀戮所有阻挡她的人。最终,她痛苦的发现,一切,都只是梦幻一场。
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紫蝶仰面向天,想要说出什么,奈何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皮肤,终于被虫蛊的攻击所撕破,身体迅速地萎缩。亿万只虫蛊无声地吞噬着她的肌体,形体变得越来越大。
方媛不敢走上前,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强自抑制想在呕吐的欲望。紫蝶死得太恐怖了,才一会功夫,全身的肌肉就彻底腐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方媛不敢再看,高声叫道:“秦爷爷?你在哪?”
“丫头……我在这。”秦爷爷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极为疲惫般。
循着声音过去,方媛终于看到了秦爷爷——这个传说中的奇人。
尽管有心理准备,方媛还是被秦爷爷的模样吓了一跳:比竹杆还瘦的躯体,披着一件宽阔的披风,整个人仿佛一个骷髅般,没有一点肌肉,仅剩下一张皮勉强覆盖在骨头上,眼眶深陷,眼球仿佛要掉下来般。头发掉光了,光秃秃的,脑袋被什么撞击过,扭曲成不规则的椭圆形,一张嘴都转到脸的一边去了,怪不得只能吃流质的食物。
秦爷爷的嘴角撕开了,这就是他的笑容:“我的模样,是不是很可怕?”
“是有点可怕。”方媛不想撒谎。看到秦爷爷失望的眼神,她赶紧说:“不过,最可怕的不是长相,而是人心。秦爷爷,你心地这么好,多看几眼就不怕了。”
“我心地好?”秦爷爷仿佛听到最滑稽的笑话般,“丫头,你是第一个说我心地好的人。你知道吗,我一生中,害过多少人?有多少仇家?”
方媛默然。但很快,她就继续说:“至少,你刚才救了我。”
方媛不是傻瓜,她很清楚紫蝶的箭法——她亲眼看到紫蝶射杀了陈奇。刚才,紫蝶的箭却偏离了,连她的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原因只有一个——秦爷爷动用了摄魂术,让紫蝶产生了幻觉,所以没有射中她。
“你这丫头,倒是挺聪明的。刚才,我对紫蝶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月神,更不会永生不死。记住,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常人,你之所以能化险为夷、遇难呈祥,并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你懂得思考、善于保护自己。本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可惜,我没时间了。我刚才动用了摄魂术,油尽灯枯,马上就要死了。”
“秦爷爷——”方媛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唯一的朋友——苏雅。刚认识了秦爷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明天,就有船来。”
秦爷爷微微摇头:“不用了。我提着这口气,就是等你来。你别打扰我,让我把话说完,这样我死也死得瞑目。”
方媛只能用心倾听。她知道,有很多人能预知自己的死亡时间。比方说,很多修为深厚的高僧都能预知死期,甚至肉身不腐。就连大象,也能预知死期,年老的大象会在死亡来临之前离开象群,独自隐藏到幽静的墓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很多事情,紫蝶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月神族,已经存在几千年了,据说人类文明开始的第一天就存在了。我们信奉的月神是永生不死的,能够借助不同的人体复活,并且保留所有的智慧和记忆。他的精神力量比我们七大祭司加起来还要强大。几千年以来,我们族人在他的领导和指点下,不断修行各种精神力量。我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摄魂师,甚至能够看透普通人的思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六十多年前,我正处于巅峰状态。有一次,我突发其想,想要窥测月神在想什么。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他竟然想毁灭人类文明!后来,月神告诉我,人类太自私、贪婪、卑鄙、残忍、无耻,道德沦丧,到处是战争、痛苦、死亡,与其这样发展下去,不如毁灭掉现在这个人类文明,重新发展。他还说,实际上,人类文明早已发展过很多次,每次都因为人类自身的原因而毁灭。”
方媛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般:“你是说,月神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想毁灭掉所有的人类?”
“是的。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月神说他想毁灭掉人类文明,他就一定有这种能力。他这么做,实在太疯狂,我绝对要阻止他。整个月神族,只有我知道他的弱点——月全食时,他的精神力量会大幅减弱。于是,我在月全食的时候,支开了所有的族人,在月神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后来,我将此事告知其余的六大祭司,没想到引起内哄,有的人暗中联手,想趁机控制整个月神族。没想到,月神族就这样毁在我的手中。”
“那血玉呢?是怎么回事?”
“血玉是月神的信物,传说里面蕴藏了历代祭司奉献给月神的精神力量,是月神复活的必需品。当年,我杀了月神后,取下血玉,并将血玉遗留在南江市,就是等待有缘人能参透血玉的奥秘,阻止月神复活。”
“为什么要将血玉遗留在南江市?”
“因为,我杀死月神的地方就在南江市,他复活的地点一定在南江市。我身负重伤,不能在南江市久呆,只能远赴荒岛躲避仇人的追杀。血玉是有灵性的,它选择的主人,一定有其灵异之处。你回到南江市后,身边会出现很多奇异的人,他们和紫蝶一样,会想尽办法想控制你,进而复活和控制月神,获取月神的智慧和力量。”
说到这里,秦爷爷突然加大了音量:“方媛,你要记住,一定要阻止月神复活!避免这场人类浩劫!”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累了,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死了。
16、
2006年10月5日,清晨7点15分。南江医学院门口。
灰白的晨曦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慢慢走来,爬上一座座水泥雕堡般的高楼大厦,悄无声息地驱逐着黑暗的阴影。
方媛站在南江医学院的门口,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南江医学院”这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蓦然的多了许多沧桑的感觉。
两年前,她也是这样,孤自来到南江医学院,站在门口感慨万千。一切都这么熟悉,宛如昨日重现。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现在的方媛,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懵懵懂懂满怀希望的单纯女孩。有时候,痛苦更容易让人成熟。
秦妍屏、陶冰儿,你们在天堂,还好吗?原谅我,没有及时解救你们。如果有来生,我们在来生再做好姐妹!
走进校园,那种奇异的错觉再次涌上心头:所有的事情早已经发生过,她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时间倒流。仿佛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周而复始地推着一块无法到达山顶的石头。
这种似曾经历的感觉曾经让方媛毛骨悚然,她害怕这种感觉,害怕自己的人生只是注定的宿命。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竭力摆脱脑海里的臆想,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十月的南江,炽热的阳光贪婪地吸收着所有的水份。才走了几分钟,方媛的额头就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篮球场上依然那么热闹,光着膀子的男生们在这里尽情消耗他们的激情和梦想。方媛停下脚步,坐在台阶上,静静地观战。
自从姚明去了b火箭队后,中国的篮球迷数量迅速发展,尤其在大学里,不谈b的男生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当然,大部分篮球迷都是所谓的“伪球迷”,只支持拥有姚明的火箭队。但随着b在中国的商业推广,不少人成为科比、詹姆斯、韦德、纳什、邓肯等篮球明星的忠实拥趸。
方媛也偶偶看看b,她喜欢看那些强壮的男人在篮球场上拼死争斗的模样。真的男子汉,就应该无所畏惧,在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所以,她喜欢科比,喜欢科比赛场上永不服输的精神和气势。
现在,赛场上就有科比的球迷。那个叫“杨浩宇”的男生穿的正是科比24号球衣,位置也是得分后卫。一米八几的个头,打得却比中锋还要强硬,几乎没有什么假动作,一个劲地往内线突破,竟然将对方高一头的中锋撞得倒地不起,然后一个漂亮的扣篮。
裁判鸣哨,判了杨浩宇一个进攻犯规。场边嘘声四起,甚至有女生为他抱不平,大声叫“黑哨”。杨浩宇倒是不以为意,对着场边的观众做了个无辜的鬼脸,继续投入到比赛上去。
“方媛!”一个熟悉并惊喜的声音。
方媛回头,一个古典仕女般的女孩站在她面前,微笑不语,正是她思念多时的苏雅!
“苏雅!”方媛一下子蹦了起来,抱住了苏雅,全然不顾四周惊愕的眼神。
“好了,方媛!你别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们……”苏雅轻轻推开方媛。
这时,方媛才发现,苏雅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生。
“她?”
“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妹妹,苏舒。”
“你妹妹?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来话长,以前我们失散了,前不久才相认的。”
怪不得,才两个月不见,苏雅的性情明显开朗多了。
方媛心里有些惆怅,看着别人姐妹情深,自己却是孤家寡人,连母亲这唯一的亲人也不知道在哪。
“走,回寝室!”苏雅有很多话想和方媛说,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在这分别的两个月里,她费尽心机,凭借自己的努力揭穿了死亡铃声的真相,挽救了妹妹的生命,其间的酸甜苦辣,点点感知,只能向方媛倾述。
苏舒说:“姐,我就不去了。我想去找星星、小妖她们。”
苏雅似乎有些放心不下:“你的病?”
“我的病早就好了。姐,我不是小孩子。”
“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打我手机。”苏雅拳拳爱心溢于言表。她知道,苏舒终究要独自面对这个纷纷扰扰的繁华世界,自己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更不同情弱者。跌倒了,一定要爬起来。一味的逃避和封闭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懦弱。
苏雅拉着方媛的手,走向441女生寝室。
女生宿舍的楼下,有一个瘦削的长发男生低着头弹吉他。歌很旧,名字却很煽情,《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方媛有些好奇,居然有这么无聊的人,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它,虽然他的吉它弹得很好听。
没多久,一曲终了。长发男生抬起头,眼眉间顾盼生辉,竟然是极为俊俏的美男子。如果他换上女装,肯定会迷死不少男生。
“再来一个!”女生宿舍里传来喝彩声,“来个《爱情的样子》!”
长发男子微微一笑,继续弹吉他,却不是那首《爱情的样子》,而是《除了爱你还能爱谁》。
他弹得很专心,可以看得出来,他在这首吉他歌曲中倾入了太多的感情,以至于方媛听得都有些感动。
苏雅撇了撇嘴,低声告诉方媛:“他叫吉振轩,自称吉它王子,听说对音乐很有天赋。”
方媛对这种男生女相的男孩没什么兴趣,匆匆越过。
这时,吉振轩正在深情弹奏着《除了爱你还能爱谁》,“当”的一声,弦却断了,音律戛然而止。吉振轩怔了怔,低头看了看吉它,又望了望眼前的方媛,眼神说不出的暧昧。
“嗨!”他竟然和方媛打招呼。
方媛假装没有听见,加快了脚步。谁知吉振轩竟然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
“嗨!你好!”
吉振轩挡在方媛面前。
方媛仿佛恍然大悟般:“你在叫我?”
“是啊,我叫吉振轩,03届的。你呢?”
“我不认识你。”
“现在不就认识了?刚才,我弹吉它时,弦断了,看来你是我的知音。”
方媛哭笑不得,很诚恳地说:“吉振轩同学,我郑重地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懂吉它,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弹什么。我既不是你的知音,更不想和你交往,请你自重。”
吉振轩的脾气很好:“你叫方媛吧,我听说过你的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音乐没有界限,并非要刻意去学的。只要你用心去倾听,你就能走进音乐的多彩世界。”
方媛只能向苏雅求救。苏雅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方媛没有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吉振轩同学,现在我有急事,要回寝室去。关于音乐的事,我们下次再探讨,好不好?”
吉振轩很不甘心地让开路,嘴里念念有词:“方媛,你说话要算话啊,下次别再找理由甩开我。”
方媛无语,逃也似地跑进女生宿舍。她的身后,是苏雅再也忍俊不住的笑声。
楼道里有些黑,宿舍楼里依然飘浮着那股潮湿的味道。终于到了441女生寝室,方媛却站在门口,愣住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441女生寝室,竟然人气沸腾,到处是别人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除了她和苏雅,441女生寝室,又住了新的女生?
整个医学院都知道441女生寝室里发生的恐怖事件,又有谁敢住进来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难道,秦妍屏、陶冰儿的悲剧,将真的历史重演?
17、
苏雅可没方媛的好脾气,怒气冲冲地走进了441女生寝室。她可不是轻易接受新室友的人,更何况这些人住进来都没有和她打招呼。她情愿和方媛两个人冷冷清清地住在这里,也不欢迎那些庸俗无知的女生。
一个穿着白衣裙的女生正静静地坐在客厅用电脑听歌。她听的歌很怪,既不是轻松悦耳的流行音乐,也不是阳春白雪的高雅音乐;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日文、韩文。那是方媛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唱歌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特别的尖锐,仿佛一个人在空旷的山岭间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喊般,歌声充满了野性和激情,让人莫名的有一种想要发足狂奔的感觉。
“是谁让你们住进来的?”苏雅质问白衣裙女生。
白衣裙女生对苏雅气势汹汹的质问不以为意,随手关掉音乐,友善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吴小倩,是学校后勤处安排我住这间寝室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方媛这才注意到,吴小倩的长相特别清纯,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太瘦弱,显得过于柔弱,让人想起《红楼梦》中的林黛玉。
“后勤处?”苏雅恨恨地说,“那群光吃饭不做事的笨蛋还真做得出来!吴小倩同学,我告诉你,这个寝室不干净,死了很多人。不信,你去外面打听打听,441寝室可是夺命凶宅,尸家重地,生人勿近!我看你身体这么娇弱,还是换个寝室的好。”
为了让吴小倩搬走,苏雅可谓是软硬兼施。可吴倩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你是苏雅吧!我很早就想认识你。听说,你的小说写得不错,除了言情小说外,竟然还写过恐怖悬疑小说。”吴小倩突然露出一丝诡笑,“我也很喜欢看恐怖悬疑小说,可惜不会写。哪天,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写成小说,一定能畅销。”
苏雅怔了怔。虽然她知道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看恐怖悬疑小说,但没想到,吴小倩居然也喜欢看。听她的意思,她不但喜欢看,还有这方面的经历。
“还有,我很喜欢这个寝室。所以,我是不会搬走的。除非——”说到这,吴小倩故意停顿下来。
苏雅问:“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了,否则,没有人能逼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吴小倩依然笑兮兮地说。
苏雅看着吴小倩那张纯真得似乎没有一点心机的笑脸,一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弥漫起来。
这种异样的感觉,竟然——竟然是害怕!不知为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雅竟然有点害怕眼前这个叫吴小倩的娇弱女生。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气息,靠得越近,这种气息就越强烈。
吴小倩没再理会苏雅,而是将目光转移到方媛身上,细细打量,仿佛有些惊喜:“你是方媛吧!你也回来了!”
方媛心中微微一动,吴小倩的语气有些古怪。方媛和她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她一直在等方媛?
秦爷爷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你回到南江市后,身边会出现很多奇异的人,他们和紫蝶一样,会想尽办法想控制你。”
想起那个噩梦的海神岛探险活动,方媛就感到后怕。她好不容易等到权叔的游艇,载她回沿海小城,却被当作嫌疑犯在那里软禁了一个多月。虽然,她早已向警方叙述了海神岛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没有多少人相信她。最后,因为地方政府将来还要开发海神岛,不愿意将事情的影响扩大,方媛这才勉强脱身回来。
“咦,你们回来了?”
从卧室里走出一个更年轻的女生,身上穿得花花绿绿,一头乱蓬蓬的卷发,银色的耳环比耳朵还要大,眼睛特别的大,像极了卡通动画里面的人物。
“方媛,苏雅,我叫凌雁玉,你们可以叫我玉儿,很高兴能和你们做室友。”凌雁玉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想要和她们握手。
方媛轻轻沾了下手掌就缩回来了。苏雅则是看都没看,冷若冰霜,转身走进卧室。估计她是去检查自己的床铺和东西去了。
苏雅有洁癖,一向不喜欢别人借用她的东西。无论是床铺、脸盆、水杯、牙刷等,只要是她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别人使用,甚至是触摸也不行。
凌雁玉对着苏雅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般跳到方媛身边,踮起脚搂着她的肩说:“还是你人好。那个苏雅,脾气真大!哼哼,下次别怪我……”
凌雁玉的模样特别古灵精怪,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调皮淘气性格的小女生。她让方媛想起了陶冰儿,那个因为缺少家庭温暖而处处想引人注意的可怜女孩。
方媛怕苏雅和别人争吵,急忙跟着走进卧室。不管怎么样,既然能住在一起,就是有缘,她不想寝室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
果然,除了吴小倩和凌雁玉外,卧室里住着另一个女生。穿着一袭休闲黑色套装,面如桃花,白里透红,特别的水灵。眉毛很黑,黑得发亮,非常有光泽,微微地蹙在一起。眼睛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显得十分忧郁愁苦。
她在看尼采的诗集,轻声吟诵:“树悠回响,我不禁悄悄思忖:我们全体都滚滚奔向永恒的故乡。”
苏雅也曾经迷过尼采的哲学。以前,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尼采的爱情是那么让人心痛,终其一生,也无法和心中的爱人生活在一起。“你要去女人那里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很多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尼采的名言,可是又有几人知道,那个叫萨乐美的俄罗斯女孩,成为尼采生命中永远的痛,让他一直生活在鞭子的阴影里。
世事往往这样,存在各式各样的悖论。精通水性的人会溺死在水中,爱情专家会为失恋自杀,审判者往往就是犯罪者……
一个女生,既然能看尼采的诗集,她的素质和品味就低不到哪里去。想到这,苏雅强自抑制心中的怒火,低头检查自己的床铺和日常用品。
还好,没有人动过的痕迹。其实,她本来就要全部拿去清洗。
简单的介绍后,方媛得知女生叫秦雪曼。
“你们可以叫我雪儿。”虽然离开了诗集,秦雪曼的脸上依然写满了忧愁。看来,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生。
“你们可以叫我小倩,或倩倩,但千万别叫我倩儿。”吴小倩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方媛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能叫倩儿?”
“因为,倩儿是我妹妹的名字。”吴小倩又露出那种诡谲的笑容,“我妹妹最不喜欢别人没事时叫她。她很凶的,发起脾气来,连我的账都不买。所以,请你们千万记住,别叫错我的名字。”
方媛终于发现,这个叫吴小倩的女生浑身透着邪气。
“对了,方媛,苏雅,章校长找过你们。他说,你们回来后,务必去见他。”秦雪曼轻声说。
章校长?方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学者的形象:戴着老花眼镜,鹤发童颜,永远都笑眯眯的老好人。
他找方媛、苏雅,能有什么事?
“你们好!”这时,又有一个女生走进了卧室,原本宽敞的8人卧室开始显得拥挤起来。
“我叫柳雪怡,以后正式和大家成为室友,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名字虽然好听,声音也很温柔,可长相却普普通通,皮肤粗糙,属于那种扔到大街上男生不看第二眼的那种。
吴小倩、凌雁玉、秦雪曼、柳雪怡,原本冷冷清清的441女生寝室居然一下子来了四名女生。方媛的头开始痛了起来,她只希望,寝室里所有的女生都能相安无事,一起生活、学习,平平安安的直到毕业。
可是,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方媛心中隐隐不安。
18、
2006年10月5日,深夜11点20分。441女生寝室。
黑暗弥漫了441女生寝室。
卧室里很安静,女生们仿佛全部睡着了,甚至可以听到柳雪怡所发出来的轻微鼾声。
方媛的眼睛是闭着的,可眼球却在眼皮的覆盖下微微转动着。
她没睡着。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一点睡意,已经在黑暗中沉思了一个多小时。
海神岛的经历仿佛一只诡谲的老鼠,总是在夜静人深时偷偷溜出来,不停地用尖锐的牙齿撕咬着她的神经系统,让她黯然神伤、无法入眠。
人的贪欲才是真正的恶灵。紫蝶如果不是野心勃勃,不择手段,想要赢得整个世界,又岂会豆蔻年华就香消玉殒?象她那么聪明漂亮的女孩,其实可以过得很幸福。她可以随便意购买最时尚最漂亮的衣饰,可以轻易找到爱她疼她呵护她的优秀男生,可以世界环游尽情地挥洒青春的浪漫和激情。可是,她却利欲熏心,选择了另一条路,妄想控制和主宰别人的命运。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被“权欲”蒙住了眼睛,最终死在追求“权欲”的道路上。
其实,谁又不是这样?往往历尽艰辛、耗尽了一生的时间去努力和追求,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毕生所努力和追求的都只是一场虚空。如金钱、权力、名声、文学、艺术等等。
尼采说,人注定是孤独的。他甚至谴责基督徒的爱,说这种爱是恐惧的结果,对死亡的恐惧。他一生都不同情任何人,无情的将别人的梦想打碎。让那些沉迷在美梦麻醉的人们看到那些阴暗、肮脏的现实。他认为,世上本无救世主,相信上帝不如相信他,他也是可以照亮别人灵魂的太阳。
可尼采终究疯了,一直到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他不必理会死亡的恐惧。
方媛记得第一次看到尼采的哲学和人生经历时,被他的思想和行为深深震憾了。很多夜晚,她都梦到那个瘦弱、自负、残忍、经常神经质般愤怒的学者,对着她喋喋不休地论道。也许他是错的,但那又有什么要紧?至少,他真正的活过。他用自己的光和热去照亮其他人的人生道路。
方媛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睁开眼睛。寝室里一如既往的黑,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却有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感。
下午,她去见了章校长。临近中秋,又是国庆长假期间,章校长依然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对于方媛的到来,显得格外的高兴。
其实,他找方媛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听听医学院里各种灵异事件的具体实情。刑警队的萧强虽然给了他一份情况通报,却语焉不详,很多事情都说得模棱两可。校园里到处流传着十大灵异事件,除了441女生寝室自杀事件、树妖吃人事件、月亮湖水鬼事件、食堂剁刀声音事件、解剖楼僵尸复活事件外(详见《女生寝室2:灵异校园》,还有蒙面女巫事件、冥火焚身事件、离魂曲事件、怨咒巫术事件、借尸还魂事件。其中前五件方媛都亲身参与,章校长想知道这些灵异事件的根源所在。
可是,很多事情,方媛也说不清楚。她所经历的灵异事件,似乎都是围绕着血玉发生,幕后的黑手来月神族。但对于月神族,她也只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章校长有些失望,却依然和蔼可亲地和方媛谈心,让她有什么事随时找他。他叮嘱方媛,月神族的传说过于离奇,千万不要向外流传,以免给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医学校的整体治安工作带来负面影响。由于涉及到意识形态,对警方也要先保密,等查实了再向警方通报也不迟。
方媛唯唯诺诺,点头答应。她总觉得,章校长的话里有话,似乎知道些什么。
天花板上,又传来玻璃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叮叮……”,仿佛有人在玩弹珠般。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方媛都是下意识地去寻找小孩说话的声音。可惜,她从来没有找到过。事实上,即使楼上真有小孩在玩弹珠,寝室里也应该听不到声音的。何况,楼上的女生寝室怎么会有小孩呢?
有那么一段时间,方媛很想弄清这件事。她特意跑到楼上的寝室去看过,和其它的寝室没什么两样,弹珠发出声音的时候她们已经睡着了。而且,她们也曾听到过天花板上发出的弹珠声音。用科学来解释,这种声音是水管热胀冷缩产生的滴水声音,有人说是天花板里霉菌侵蚀水泥形成的滚动声,有人说是大脑皮层在疲劳状态下的一种自我恍惚症状。但没有一种说法能让人真正信服的,不少人将其归类于一种灵异现象,有普通人看不见的“小孩”在玩耍弹珠。
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方媛后来没有再关注这种事情。古人说得好:“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要问心无愧,何必将其放在心上。
弹珠的声音依然在继续,“叮……叮叮叮……”越来越急促,让方媛不得安宁。她索性披衣起床,走到阳台上欣赏夜景。
医学院里静悄悄的,校园的路灯都已经熄灭,所有的建筑物都被黑色所吞噬。远方,依旧繁华似锦,五彩缤纷的霓虹争奇斗艳,仿佛一群不甘寂寞的女人般。远远的,隐隐传来卡拉的歌声,一个有些沧桑的男人深情地倾述着: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跟我在一起/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方媛有些痴醉,这首歌让她想起了曾经的纯真岁月,情窦初开,却又患得患失。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让她疑神疑鬼。那时,她并不懂得爱,却很在意男生对她的看法。故作从容的淡定,欲擒还纵的伎俩,一切,都在小小的课堂上悄悄演绎。有些不安分的女生甚至早早地和男生谈情说爱,虽然明知道是海市唇楼,却也愿意陶醉在其中。
忽然,一声凄惨的猫叫声,惊动沉醉在往事回忆的方媛。对于猫,方媛有种特别的亲近感。在刚刚搬到441女生寝室时,她就收养了一只奇怪的黑猫。那只黑猫有着异乎寻常的智力,总是在死亡的前夕出现。后来,这只黑猫还救了她的性命。
让方媛惊骇的是,刚才听到的猫叫声,很像她所收养的那只黑猫发出来的。猫叫声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凄惨地狂叫起来。猫的这种惨叫声,绝不是被谁踢了一脚或扔了一块石头,而是因为受不了某种持续性打击的痛苦而发出来的。
这么晚,谁在虐猫?
方媛四处张望。
医学院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方媛没有多想,转身回到客厅,开了门,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
猫的惨叫声还在继续,音量不大,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方媛顺着女生宿舍楼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她没有办法走出女生宿舍区,守门的阿姨早就把铁门锁得牢牢的。自从441女生寝室发生多起自杀事件后,学校就加强了女生宿舍区的安全保卫工作,并安排了专人值班守夜,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进或离开女生宿舍。
猫的惨叫声中断了,女生宿舍区里一片寂静。晚风习习,带着些许凉意,轻轻拂动。
黑暗中传来一阵奇妙的乐器声,仿佛般流水般轻盈,特别的清脆悦耳。方媛的心神很快就被乐器声紧紧抓住,随着它的旋律微微颤动。说不出的惬意和清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这种奇妙的乐器声所牵引着,缓缓地走向女生宿舍区的门口。
这是怎么了?方媛想要停下来,可是,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听从使唤了。严格的说,是身体不接受她大脑皮层下达的命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僵尸般,僵硬而又缓慢地往前走,一直走,而她的意识却仿佛一个被关在黑箱子里的囚徒,无能为力,如同梦魇般。
她竭力想要停下脚步,意识和身体斗争的结果是一连串的头痛、恶心和烦躁。她能清醒地感觉到,违抗乐器声的意愿使她的身体更加痛苦。相反,听从乐器声的意愿,她的神经系统和身体各个器官都欢畅无比,就如同——如同吸毒般。
听说,吸毒的人,将吸毒视为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那种飘飘欲仙的虚幻感让人的神经系统沉醉其间,不可自拔。
方媛很清楚,这种乐器声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虽然能让人感觉惬意和欣快,其实却是一种邪恶的力量,禁锢了她的灵魂。她的身体,不再属于她,而是被邪恶的乐器声所控制着。
巨大的恐惧一下子就湮没了方媛。她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魔鬼般的乐器声尽快结束,恢复她的自由。
19、
方媛奋力抗争,想要让大脑皮层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她不断地向身达下达命令:停下来!可是,她的脚步依然在缓慢而僵硬地往前走,直到被锈迹斑驳的女生宿舍区铁门所阻挡。如果有人,肯定会被眼前的情景吓坏:方媛仿佛一个毫无知觉的僵尸般,脸朝外靠着铁门,两只脚却在不停地原地踏步……
邪恶的乐器声更加得意了,节奏越来越快。方媛就这样,身体随着乐器声的节奏动作越来越大,甚至开始试图从栏栅的隙缝中钻出去。她是不可能成功的,铁门的隙缝实在太窄了,她的身体根本就挤不过去。
方媛的头越来越痛,她越抗争,所受的反噬力就越强劲。可是,如果不抗争的话,听之任之,她很可能成为别人手上的傀儡。
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鬼压床”的梦魇,多半在身体虚弱和疲惫时产生。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已经睡醒了,有清醒的意识,能清楚的表达意愿,却使唤不了身体。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嗅觉,也没有触觉,更没有味觉,有的只是光和影的碎片。所有的东西,都是非实质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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