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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深谙对方底线的龙神没有再继续调笑,而是调整了坐姿后老老实实的享受着剑子仙君素手研墨的待遇,但唇角却有笑意迟迟不退。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屋外的天色已然全部沉淀,疏楼龙宿终于批完了全部儒生的课业,如今便只剩下左手侧的《儒门暗卷》还在等待书写。

  “剑子,吾素闻道门精通占卜,今日得空,卜一挂如何?”紫华闪过,檀香雕花折扇即现,展开的瞬间幽暗了一室的灯火。

  早己明白身旁之人意思的剑子,面色不动,只是轻轻一叹,复而言道:“那剑子便做一回神算,为龙首大人献一卦。”言毕,右手握起,待到再张开时,里面赫然出现了九枚一文铜钱!

  “…..好大的排场,吾还以为是三枚,却不想多出了两倍,不愧是天界的出了名的剑子大仙啊,”疏楼龙宿以扇遮颜,开口笑道。

  “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对待龙宿,自然是要华丽一些。”剑子反讥道。

  “哦,在一向小气寒酸一毛不拔的剑子眼里,龙宿居然值九枚铜钱,吾受宠若惊啊!”枫红参金的凤眸含笑望着仙者抬起的手臂,雪袖扬起落定间,铜钱在叮叮声中各自落在桌案不同位置。

  然,却唯有一枚铜钱,竟迟迟不肯静止身子,就这样突兀的在梨花木案上,在两双色彩不同,却同样深沉难测的眸光注视下一圈一圈的不停旋转!

  但闻“啪“的一声轻响,那最后一枚绘有阴阳图案的铜钱终于止住了身子,静静躺下,瞬间,便带起了灰瞳的轻微缩动。

  “剑子,如何?”再抬眼时,那瞬息而过的情绪早已消失不见,身旁的仙者仍是蹙眉掐指,一副标准的路摊旁的神算模样,随即便见他轻挥拂尘,微微一揖,开口道:“这位施主,恭喜了。”

  “敢问这位道长,在下何喜只有?”龙宿轻笑着陪着眼前人嬉闹。

  “丰革相生,阴阳相济,九爻不动,姻缘之大吉也。”

  “哦?”枫红色的眸子随着话语逐渐变得深邃,唇角笑意不减,看似一派悠闲。

  雪袖一挥,铜钱立时不见。剑子单手负在身后,那双古潭般幽深的眸子在望向那天下容颜最妍丽但性情最令人胆寒的吞日紫龙依旧一派清和:“好友,儒门天下,是该有儒门主母的时候了。”

  “却为好事,只是不知剑子意下如何?”龙椅上的龙族至尊似笑非笑的缓缓立起身子,如此近的距离使得本就微微高出对方些许的儒门龙首可以清晰的看见雪色睫毛投下的阴影。

  手腕上突然传来的阵痛令剑子眉头一紧,周身弥漫着的昙香冷沁心胆,华若珠玉的儒音此刻却如冰般寒凉:“剑子,汝意下如何?”

  轻轻的一声叹息,抬手扣住那双紧擒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处,剑子慢慢抬起头直对上那双诡异华美暗流四溢的枫色金眸,缓缓开口道:“龙宿,莫要胡闹了。”声音温润却清寒,宛如拂过昆仑与沧海、千年不变的清风,温柔,但没有温度。

  狠下心不去看被自己硬生生掰开的手的主人,转身离去的时候,带落了桌上已经燃尽的香灰,灰烬被开门灌入的晚风一吹,洋洋洒洒的飘了开去,反手关门的时候,剑子微微侧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最终缓步离开。

  而自始至终,自握住那人到最后被拉开,自那人转身离去至欲言又止,疏楼龙宿始终未发一言,模糊的灯火下,唯见那双凤眸愈渐深邃狠厉。

  第四十六章

  一路上缓缓而行的仙者白衣舞动,雪发飞扬间一脸漠然,而这冷淡却在踏入疏楼西风的前院后骤然消失,猛然抬头,赫然便见南方的天空上彩云翻滚,似是烟火爆破一般的惊心动魄:“不妙,是追影!”

  追影本为慕少艾和素还真与剑子约定之物,一旦天界有变,即刻释放追影互相告知!

  联想起儒门天下龙宿批阅的种种案卷,剑子此刻已是明白,六百年前的恩怨终是要有个了断,三界血雨腥风的一角,将于近日内被彻底拉开!

  不及多想,不及布阵,剑子化光来至西风亭处,手捏法诀,魂魄离体,灵光瞬间冲天而去。

  此时的天界处处弥漫着紧张肃穆的气氛,虽然玉帝没有颁下任何指令,但凡有眼力的道仙,早已看见这场战争的硝烟。

  “药师,到底发生何事?!”疾若流星的身影冲入琉璃仙境,人未至,声先到。

  “呼呼,速度不慢,我是想告诉你两件事,一,你先前委托素还真查的事已有结果;二,玉帝有动作了。”一向懒散悠闲的药师此刻淡淡的把玩着烟管,眼底一片波光难测。

  “请讲。”

  “圣潭锦鳞天生灵力超凡,六百年前,三清尊尚在闭关,锦鳞一脉拒绝玉帝入玉清宫观星殿任职一事,转而投在吞日紫龙手下,玉帝不悦,后逢紫龙诛杀月吟荷一事,玉帝以背叛天庭,意图不轨的罪名暗中将锦鳞一脉贬下凡间,因这些灵物本乃元始天尊驯养,为了不招致非议,玉帝以修炼中打翻天火炉导致此事为由,密旨以天火毁去圣潭。从这之后,锦鳞一族便彻底在天界消失。”

  沉默片刻,剑子开口问道:“从何得知?”

  “呼呼,你其实是想问可信度多高吧?放心,黑心连花秘法,口蜜腹剑方针,藏的再深的秘密素大饼也能给你挖出来”须发皆白的医者轻轻吐出一口水烟。

  “恩….”尚在沉思间的剑子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左侧明黄色的衣衫上有水珠折射出七彩的斑斓,随后淡淡开口道:“即便如此,剑子还是要亲自详察,药师你不必送了。”说完便转身欲走。

  “怎么,不听第二个消息就要离开么?”鹅黄色温暖的色泽在阳光下更显慵懒:“还是说剑子你另有打算?”

  “………不知药师想要如何?”逆光的背影岿然不动,声音清润,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想如何,只是…….”名唤药师的男子径直坐起,悠闲踱步到门口白衣人的面前,头也不回地道:“剑子大仙,你今天,出不了前面的大门!”

  “药师你….”剑子没想到对方的直白,微微一怔后复而长叹,随后无奈的嘲道:“好一个请君入瓮啊。”白莲离去,药师当关,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骗了进来,于是自嘲的想道,果然是自己的人缘太好了,所交的朋友个个都深藏不露啊。拂尘轻甩,被甩开的水珠成涟漪般兀自散开,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彩色的光辉:“可事态紧急,剑子必须离开!”

  “称赞老人家就收下了,但是要求嘛,呼呼,不予采纳!”同样强硬的医者此刻背向而立,唯留声音疏朗。

  “药师,天闸若开,天水便无可阻挡,倘若其流下九天就必将会给人间带来浩劫!如此情形剑子怎能瓮里安身!”话语间无形的气流四起,竟是要硬闯之势!

  “不愧是天界第一流氓,以这样的力量还能感知到天闸破裂。不过慕少艾也告诉你,今日你若要硬闯,慕少艾定不会手下留情,必要将你留在此处!”烟管于手中安然的转了一个圈,调转管身间蓦然便旋起淡黄色的光芒,真气夹杂着灵气赫然惊现周身!

  “你,哎…..药师,何苦如此!”剑子苦涩再叹,言谈间满是不愿意对峙的苦意。

  “剑子,话至如此,吾也不再瞒你。”转过身来,须发被冲撞的气流激地四散:“天帝欲强开天闸对付儒门天下与龙宿,如今封印破损,为防银河下流,素还真已联合天界多位上仙奋力抵挡,但唯有一件,就是你不能参与!你几次魂体双分的魂魄都灵力不足,想必是疏楼西风有噬取真气灵力的结界,此刻的你灵气虚弱,自保尚可,但若要强行封印无异于天方夜谭!豆沙包,罔你平时坑蒙拐骗无数,此时竟连以卵击石的道理都不懂得么!”收起了平日里嬉笑玩闹的笑颜,慕少艾此刻眉目肃然,竟似有往昔一人独救羽人的凛然!

  “药师…..”缓缓止住了真气的剑子轻轻叹息:“吾明白,药师,你和素贤人的苦心剑子都明白,但是…..”古潭色的眸子缓缓抬起,目光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执着与无畏:“但是守护三界乃是天界所有仙人的职责!剑子责无旁贷!不要说魂魄尚在,就是一息尚存剑子也要前往天河!况且素还真众人并不懂得封印之法,剑子身负水符,焉有顾及不去之理?!”语音沉沉,眉宇之间透出的慑人英气足以震撼任何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

  “你,你果然是……”慕少艾轻微一怔,虽然早知道面前秋水不染的人定然身份不凡,但经证实后的猜测却依然让人惊叹不已。

  “无错。吾本无心名利,不需无用之称。故三界之中知者甚少,但此时形势危机,剑子若再不说出此名号,恐怕药师定然不能放剑子离去。”

  “你以为你说出来了,吾就能任你离开?”药师扬眉反问。

  “当然!就凭剑子仙迹的千年修为与身后宝剑!”无风自动的剑穗合着主人的心意翻扬不止,一股先天顶峰的跃然气质自白衣人身上凌然而出!

  “剑子自信定能封印天闸,安然归来!否则岂非上对不起家师的名号,下对不起众位好友的名节?”雪发飞扬间,剑子斩钉截铁。

  “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慕少艾气结。

  “不错。药师,”语音温润,剑子再次开口:“时间不等人,此刻多拖延一时,素还真等的安危就增加一分!三界众生的安全就减少一分!天河之行剑子必去!”

  看着面前人的执着与坚韧,慧黠如慕少艾,此刻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不,也许不只是慕少艾,换做三界中任何一个生灵,面对着眼前丹心足以光耀日月的赤子之心都不能再说什么了。这份不顾性命,不顾生死,道之所在,剑之所存,虽千万人吾独往的侠心仙骨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弯折阻止的。

  慕少艾现在终于完全明白元始天尊的心情了,丹心侠骨,义担生死,剑子仙迹,天下无双矣。

  “好吧。”长长的叹息声后,朱唇终于缓缓开启:“吾送你,一起去。”

  深不见底的清眸逐渐泛起了光亮,剑子欠身良久,轻轻地开口:“药师,多谢你。”

  多谢你,愿意成全,剑子的任性。

  在去往天河的路上,越来越多的水珠撒下,落在实地便化为千滴,首当其冲的便是玉清宫四下的白玉阶梯上,有的地方已有汇成浅流的水迹。

  待来至距天河十里外的地方,一些法力不强的仙人早已聚集在此,动用自己薄弱的真气化消掉天河的水滴。再往前,多位散仙的身影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出人数不少。

  “看样子玉帝此举是失去民心了。”快如流星的药师开口肯定。身旁并肩的同伴白衣鼓动,眉目思索间,没有答话。

  待来至天闸十丈之处,便忽然听到一声冷嘲:“素还真,日才子,你不是总自诩掌握文武半边天吗?怎么现在连个堵洞的法子都没有?!还是说你素贤人喜欢大白天的洗日光浴?!”

  “哎。。。谈兄,何必逼人自此。。。”答话的人一身水蓝白莲衫,正运足全身功力抵挡已成喷泉之状不断向外喷涌的天河之水。

  “素还真,你我同出一师,你年长为兄,现在叫我谈兄对吗?”暗中带讽的声音再次抢白。

  “是素某失言,还请谈弟见谅。”功力再加一成的清香白莲语气仍旧不疾不缓。

  “素还真,你!”正欲反唇相讥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不一般的气息,一声冷哼后转过头来,将视线投向来者。

  “呼呼,你们是在开同梯聚会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来打扰一下。”慕少艾背在身后的手轻握烟斗,一边奚落一边于观察四周形势。

  只见天闸上由元始天尊所封的印符周围赫然出现三道裂痕,以裂痕为媒介,不断有银河之水呈喷泉状疾速外喷,天水以一化千,沾于常人身上与普通水无异,但沾到具有功体之人身上,却宛如巨石压身,产生几十倍的压力,只这缝隙中外泄的银河水就能产生千万巨山的重量,因此天闸十丈之内无人可以独当一面,硬遏其锋!

  “药师依旧是不见风采,看样子是别来无恙啊!恩?这位是……”浅褐色的眸子中雪白的身影颀长,银发合着白衣纷飞之间,竟别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气质!但见那人面容肃严端正,眉心上的琉璃不时折射出耀眼的白光,整个人看似流云般不惊,却充斥沛然的浩瀚正气!宛如三界间锐利藏锋的宝剑,令人顿生敬畏欣羡!

  “九天上还有一位仙君,虽身份不尊,但自有顶峰态势,名为剑子,乃素某恩人。”脑中忽然闪现出了昔日同梯的言语,于是脱口道:“想必这位就是同梯口中的剑子前辈,在下脱俗仙子谈无欲,幸会!”微微欠身后真气再提。

  “不敢当,原来是无欲天主人,剑子幸会了。”拂尘轻甩间,剑子回礼道。再抬头时,上下打量了眼前被三界誉为“文武真仙“的仙者,只见他内着白底金云纹仙袍,外罩黑色霓采玄衣,头束白冠,发插琉璃连簪,面容清瘦,别有一番仙气与冷傲。

  不同于素还真的温和圆润,与他同出一师的谈无欲则是冷傲脱俗。早期的谈无欲锋芒毕露,无视世俗礼法,最看不惯待人接物永远一副温和样子的素还真,偏偏世人又都赞他光华如日,却把月才子的头衔赠给了自己,满腔烦愤的谈无欲更是对素还真厌之入骨,私下里屡屡与他作对,见面更是连讽带刺,剑拔弩张,但都被素还真一笑而过,反倒让自己落下个小人心态的名声。于是谈无欲更加讨厌素还真,此后便常把自己关在无欲天里修行参道,发誓要取代素还真在三界的地位。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三界传出雷霆霹雳般的消息,素还真因情,被贬罚服役十年。此后的时间里,月才子一度取代太阳称为天庭新的抵住,光照三界。但是达到了最初目的的谈无欲却没有了最初的喜悦之情,而是生出了一种新的惆怅,至于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在经历了无数个寂寂黑夜的谈无欲才想明白,这是孤独。

  是放眼天下,无人比肩的孤独。

  而先前所有的嫉妒努力,不过是不愿服输的少年好胜心罢了。直到那一刻,谈无欲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成长了。

  “前辈亦是赞誉……”这次的应答声比先前略微急促,就在方才众人谈话间,上古补天石所做的闸门竟被压力巨大的水流硬生生将裂缝加长了三寸,更多的天水喷涌而出,此时的日月才子已是倍感吃力。

  “药师,事不宜迟,吾要近前封印,劳烦你为吾护法。”剑子说的淡然,慕少艾却听得惊悚,立马出声反对道:“呼,连个身体都没有,你是想被串成骰子吗?!”

  “都到这了,难道药师还想劝剑子罢手?”剑子的唇角以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微弯:“有天界第一流氓护法,就算是没有生命的银河水,也得绕道而行。”说完,竟是一扬拂尘准备上前之势!

  “你!…..呼呼,我慕少艾到底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竟要认识你们这些人!罢了……..就如你所愿…..”烟管突然回转,抬手间,强烈的真气合着八卦图形凭空而现!“不过,豆沙包,”不知为何,这个一向泰山崩毁眼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声调忽然有些涩然:“你要记得回来…….”话落掌出,宏大的气流瞬间撕裂了层层水帘,看准机会,白衣仙者乘空前行,转瞬消失。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竟使得日月才子双双未及反应,“药师你,你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放剑子前辈一人冒险?!”最先回过神来的素还真想到剑子仙迹的真身还在疏楼西风,不由急上心头。

  “那又如何,这天下,可有谁能拦的了他?”一句话问怔了清香白莲,慕少艾注视远方,真气尽提,只盼望能延缓裂缝的延伸时间,以换得那人更多的生机:“放心吧,他身负水符,不会有什么事。”

  “第五道水符,难道?!剑子前辈,他果然是……”素谈两人同时因震惊而语焉不详。

  “不错。”不知道是否因为水珠太冷,慕少艾忽然打了个寒颤,“不会有什么事”,这本是他刚才安慰素还真与谈无欲的话,可是现在,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忽然想到,刚才送那人离去时,那人并没有在“一定还要回来”的后面,回答一声“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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