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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澜笑道:“踏雪寻梅,若是用轻功,便没那份清闲的意思了。”见玉凤澈实在辛苦,伸手将他揽到身侧,扶住他腰身叫他走得稳当些。

  玉凤澈秀眉微蹙,瞥了瞥上官澜扶在腰侧的手,终究没说什么,“这冰面无处着力,你怎么走得这么稳当?”

  “塞外极北之处,一到冬天,水面冰封三尺。居民冬日只能破冰打鱼,在冰上行走,是那里渔民驾轻就熟的技艺。我在那处呆了一两年,自然能走得稳当。”上官澜慢条斯理,“其实这在冰面上行走,要诀便是下脚时稍稍收力,越是用力越是容易滑倒。”

  玉凤澈嗯了一声,由上官澜扶着试着走了几回,果然稳当了许多。上官澜见玉凤澈能稳当了,便不再搀扶,背着手继续往前,又道:“那极北之处,因冰面厚实,因而可以在冰上滑行玩耍。有戏名冰嬉,脚上穿一双特质的鞋,仅有三寸余长,三分宽的一道铁片儿与冰面接触,滑行起来身姿轻盈迅捷。可惜,这地方冰面还是稍薄了些,怕是危险。”

  玉凤澈听上官澜说塞外风光见闻,正觉有趣,听上官澜语意甚为惋惜,笑道:“若是此处冰面够厚,你还想玩儿一回冰嬉?”

  “想啊,不然这冬天,过得也着实无聊了些。”上官澜笑道。

  慢吞吞走了一个半时辰,好歹到了眉山之下,此时雪也已然歇止。往常看眉山,只觉它犹如美人眉黛不浓不淡地一笔画在天边,这回到了近前细细看了,绵延狭长的山体,两边薄中间厚,最高的一处也不过五十丈余,确实犹如眉谱上的远山眉,只是这山体浑圆犹如刀削,不知如何寻得路径上山。

  玉凤澈正待开口询问,上官澜便已拉着他到了一处,竟有石阶顺着山体盘绕而上,不由惊异道:“这石阶?”

  上官澜笑道:“这是公子盟初创之时,我义父遣人历时三年开凿而成。他晚年将公子盟交给了我,自己独自一人在这眉山上居住。”

  玉凤澈听了,不由问道:“那上官前辈,还在山上么?”

  上官澜拾级而上,“应该算,还在吧……”听他语调莫名有些深远,玉凤澈料想他义父已然仙逝,尸身便葬在这眉山之上。

  玉凤澈跟着上官澜拾级而上,走了一阵,便闻着了一股梅花的冷香,转过一个弯儿,眼前一亮,竟是一片儿梅林各色梅花错落,枝根朴拙遒劲花开傲雪清艳。

  各色梅花朵朵晶莹如同玉琢,冰雪覆盖在花枝上头,愈发衬得那梅花儿高洁晶莹。红梅艳艳灼灼分外抢眼,白梅清新淡雅冷香绵绵,腊梅金黄耀薄瓣如纸。错错落落形成一片儿的梅林,看得人眼花缭乱。

  玉凤澈没料到这眉山之上有如此曼妙光景,不由心驰神荡,身不由己在梅林之中四下徜徉观赏,道:“没想到眉山竟是如此好的地方,这么多年,你都一人独享?”他以为上官澜势必还跟在他身后,这番话自然是对他说的。岂料话毕片刻竟无人回答,这才回过头来,雪上却只留了他一人的足印。

  心下微微愣怔,踯躅一番,终究是顺着来路往回走,想着要去寻他。

  顺来路走了一阵,瞧见了上官澜留下的足印。便顺着走了去,绕过几株松柏一小片儿翠竹,竟瞧见了上官澜。

  他正伸了手,一寸一寸地拂去一方石碑上的积雪。而后敛了衣襟跪在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磕完了,顺势在地上盘膝坐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瓶,换上一脸惫懒笑容,拍了拍石碑,道:“老头子你还真是懂我,知道不埋在这么个好地方我一定不高兴来看你。”

  这话一说,玉凤澈险些要笑出声来。只听上官澜继续道:“我也算对得起你了,好歹让公子盟风光了一把。”说着,喝了一大口酒,“羡慕我喝酒不?这回带的是醉笑红尘,师父也就给我留了十坛。我知道你也爱喝……”说到此处,叹了口气。瞧着向手中酒瓶的眼神分外不舍,纠结了半晌,才轻轻倾了酒瓶倒出来五六滴,“能给你分几滴已经叫我肉痛得很了,别怪不孝,本来都没打算分你。”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玉凤澈在旁边看着上官澜的模样,终究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官澜早知道玉凤澈就在旁边,也不侧头来看,只继续道:“有人笑我好酒不孝呢。其实我孝顺不孝顺,谁有你清楚?”

  玉凤澈也知道这是在说他,也不着恼,只笑吟吟地在一旁候着。

  上官澜笑呵呵地拍了拍墓碑,“每年来看你三两回,还是很仗义的。还有人等我,不陪你唠了,走了。”说着,起身,抖落了衣襟上的积雪。一口将酒瓶中的酒水饮尽,踏着雪走到玉凤澈身前。

  “你扫墓的法子,跟旁人,倒是不同。”玉凤澈袖着手,笑道。

  上官澜笑道:“我义父待我恩重如山,用常人的法子,怎么能报答他的大恩?”笑意盈盈着实真诚。

  玉凤澈又忍不住笑了,“你这法子,确实实在。”

  上官澜自顾自拂了衣袖往梅林之中去,时不时伸手去触那薄如蝉翼的花瓣,“此处梅林,你可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玉凤澈笑道,长舒出一口气,梅花的冷香,带着冰雪特有的冰冷潮湿,分外清爽。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带你过来。”上官澜长眉飞扬,所谓逸兴抟飞也不过如此。

  尚在隆冬,日短夜长,二人出来的时候本就已经晚了。又游冶一阵,很快天儿便擦黑。天公不作美,又飘起鹅毛大雪来,顷刻间便将来路覆盖得严严实实。天色擦黑乌云盖顶,山路就更是难以辨认,稍稍耽搁,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虽不算伸手不见五指,却也难以瞧出物事轮廓。

  夹杂着雪花的风刮得额头生疼,上官澜拉着玉凤澈顶着风雪往前,走一阵便在避风的地方歇一阵。这回又绕到一块巨石后头避风,玉凤澈睁眼瞧了瞧四周,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咱们这是要在山上过夜了么?”

  上官澜伸手掸去玉凤澈肩背风帽之上的积雪,笑道:“我义父在山上住了十来年,自然是有住处的,只是许久无人居住,怕是欠打扫。”

  玉凤澈点了点头,道:“有个避风雪的去处就成。”

  好容易赶到了上官澜说的地方,上官澜扯了门上落着的旧锁,开了门拉着玉凤澈进了门,又反手将门关上。才进门,一股子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玉凤澈不能视物,只得问:“黑灯瞎火的怎么收拾?”

  上官澜松开玉凤澈,道:“别忙别忙,你等我找找。”

  玉凤澈站在原地,听着上官澜的衣袖间的簌簌声在室内响响停停,时不时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一阵,火光慢悠悠得亮了起来,照亮了在房间另一端端着烛台的上官澜。他转过脸来笑了一笑,“还好还好,还能找到以前剩下的火折子和蜡烛。”说着,一手护着火光,慢慢走到屋子中心的小木桌前,将烛台在桌上安置稳当。

  借着光打量了这一间小屋。眼前的东西一目了然,桌、椅、贴着左边墙壁安置的柜子以及正对着门,安置在窗下的一张竹榻,右边,石砌的灶台,一堵墙将两边分隔开来。的确是许久无人,所有的东西都落着厚厚的灰尘。

  “这地方许久无人,现下,也只能粗粗收拾一下。”上官澜笑道,脸上略带歉意。从厨房寻了一块棉布来抖了抖灰,“要不是我一时兴起,你也不至于如此。”

  玉凤澈好笑地看了上官澜一眼,“如果你不拉我过来,今儿就得自个儿收拾这地方住下了?”

  上官澜笑道:“说不定啊。”说完,拉开门,拿着棉布侧身出去。双手将门口的积雪扒拉成一个小小的雪堆,单手按进稍稍运劲,积雪便被内劲化成了雪水。上官澜把棉布泡进雪水里搓洗干净。

  玉凤澈透过门缝瞧着上官澜蹲在雪地里的背影。心道:原本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居然真能放得下身段来。

  上官澜来来回回三五次,总算将一张竹榻擦洗干净了。

  玉凤澈趁着这个空当,去厨房找了些还算干燥的柴火,在竹榻前摆了个铜盆生了堆火,“你冷不冷,过来暖和暖和?”一边这么招呼上官澜,一边在竹榻上头坐了伸了手就火取暖。

  “好啊。”上官澜笑得眉眼弯弯,也已经挨着玉凤澈坐下伸手烤火了。

  玉凤澈瞧上官澜本来白得同衣袖几乎同色的双手有些发红,顺口问道:“冷么?”才问完,玉凤澈就后悔了。上官澜双手泛红,不是冻的,是被火光映的。

  上官澜好笑地看着脸颊发红的玉凤澈,“要是我冷,你还能给我捂捂?”

  玉凤澈乜了上官澜一眼,没再发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阵子话,看桌上残灯将烬,便和衣在小竹榻上并肩躺了和衣睡下。才躺下没多大功夫,残灯倏然跳跃了两下,终于灭了。

  室内唯有铜盆里残火还明灭着,时不时伴着一两声柴火的爆裂声。

  耳边是玉凤澈平和的呼吸。上官澜尝试阖眼入眠,试了几次未果。

  “凤澈,你睡着了么?”

  比玉凤澈的回答先响起来的是他肚子的咕噜声。玉凤澈不由红了脸,好在上官澜的肚子为了缓解他的尴尬也跟着咕噜了一声。玉凤澈扑哧笑了一声才回答道:“还没。”

  上官澜虽然知道玉凤澈还没睡,但也没料到他真会搭话,一时竟也找不到话来接,顿了一阵子,才回答:“嗯。我饿了。”

  玉凤澈也知道上官澜睡不着找他说话消遣,“我知道。”

  上官澜说了这一阵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过了一阵,才开口问道:“凤澈,你有没有觉得,这竹榻太小了?”

  玉凤澈道:“嗯。”

  又过了一阵子,上官澜道:“其实,你可以叫我上官的。”

  玉凤澈忍不住笑了,“我知道。”。

  “那你叫一声来听听。”上官澜得寸进尺。

  玉凤澈不明白为何上官澜会在这些地方,跟小孩子似的爱斤斤计较,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叫了一声:“上官。”

  上官澜嗯了一声,心满意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话,好容易熬到天亮。各自起身,虽说一夜未眠,但也不算精神不济,两人赶紧趁着雪停,自湖心眉山回了公子盟,各自回去安歇。

  ☆、拾捌.

  大雪下一阵停一阵,一直下到了腊八这天。

  这天,要携家眷赶回老家过年的,要赶回师门同师父师兄弟小聚的,都动身了。公子盟散得七七八八。

  玉凤澈披了斗篷站在院里瞧着漫天细细碎碎的飞雪,小小湖中早结了冰,冰上又是一层层的飞雪,自然也瞧不见水中游鱼。也不知水中游鱼,过得如何。都道过了腊八便是年。以前,他三五年才得回一趟南疆在本族家中过年,多数时候,还是在岭南师门过。师兄弟一块儿守岁,一块儿拜见师父,一块儿领师父给的压岁钱,饺子、馒头、团子、春卷儿、糖角儿、干果、咸货……该有的一样不少。

  今年,他是没法回岭南过年了……一年前,有门内弟子想夺公子令入公子盟,师父直接撂了话,门内弟子入了公子盟,便逐出师门。他那时便知道公子盟与师门是有宿怨的,只是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如今想来,大概是为了师叔吧。

  玉凤澈想到此节,幽幽一叹。这件事,牵连甚广,不能说上官澜错,也不能说师父狭隘。

  中午……炖个腊八粥?

  这念头才在脑中转了一圈儿,门外便有人喊他,“玉姓的小哥,一块儿去望湖楼讨个腊八粥喝!”

  是洛娘……玉凤澈犹豫了片刻,才迎到门前,“洛娘来了,有失远迎。”

  洛裳咯咯咯直笑,“你礼还真多。”她见玉凤澈身上的斗篷正是她之前惦记,结果让上官澜给了玉凤澈的猞猁皮,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毛可真好……看着就暖和,唉……”

  玉凤澈见洛娘喜欢,当即便要将身上斗篷解了与她,“既然洛娘喜欢,不妨收了。”

  洛裳摆手,“上官特意给你留的,再让他瞧见让我穿了,少不得说我。走吧,去望湖楼喝粥。咱得赶紧去,晚了就分不着了。”

  玉凤澈不明所以,但只得跟着。一路上不住地摸自个儿斗篷,心说这毛似乎确实格外舒服。

  望湖楼门户大开,里头乌泱泱坐了几十人,清一色的短打褐袄,人手一大碗腊八粥,热腾腾喝得有滋有味。

  “啧,来晚了。”洛娘啧了一声,“今年怎么这么早?”

  玉凤澈看得震惊,问:“这些,都是公子盟的人?”

  洛裳道:“他们都是公子盟的暗哨,也都没有过年的去处,便留在公子盟里头过年,上官年年给他们煮腊八粥包饺子发压岁钱,什么也短不了他们的。”

  玉凤澈点了头,随着洛娘一道安安静静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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