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蕊在他身后问:“饿了吗?”
冬寻点点头,缓缓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望着向蕊的时候忽而触动了她一颗柔软的心。
——太像向北了。她想,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儿子。
“我们去吃饭?”
冬寻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向蕊牵着他的手把他带上了车。
在车上冬寻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反而开始隐隐作痛,手指通红。向蕊抓着他的手,一点都不嫌脏,拉到空调出风口一边搓一边说:“我姓向,叫向蕊,你叫什么名字?”
冬寻依然是摇摇头,向蕊拍拍他的肩,意外瞥见他衣领上绣了个冬字。
“你姓冬?还是说名字有个冬字?”向蕊凑得近了些确认了那是个冬字。
然而冬寻根本不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的。是今年冬天来临的时候他恰好流浪到一个小区里,钻进一栋楼楼下的衣物捐赠箱翻了件能穿的衣服穿上。
他还是摇头,但说了一句话:“这是我捡来的衣服。”
向蕊想了想道:“没关系,以后我带你去买新衣服,你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冬寻立刻就明白了向蕊的意思,他总是能准确的揣测大人的想法,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答应她。
然后向蕊带他去吃他想了很久的麦当劳,吃之前他还去洗手台认认真真地把手洗了三遍,一边洗一边哭。
站在麦当劳门口,向蕊对他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家里还有个弟弟哦,比你小两岁的样子,你们可以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他有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一份,嗯?”
这个条件太过诱人,冬寻突然就不想流浪了,又或许是这两年他已经流浪得累了。
他眨了眨眼睛,说好。
向蕊给他起名冬寻,意思就是冬天找回家的。她二十五岁,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他六岁的儿子有了一个哥哥。
而冬寻,从那天起他就准备好了和向北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他有的东西都分给向北一份——可是他一无所有,唯一有的那点爱在向北面前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向北的车刚在车库停稳,冬寻拉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他一边跑一边想,向蕊怎么就死了呢?
气喘吁吁地站在卧室门口,冬寻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向蕊,躺在杏色的被子里安详地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向蕊曾经和冬寻说过,他们母子俩的缘分是天注定的,那天她本来是要赶回家给向北过生日,结果买的生日礼物落在了公司,所以她让司机绕了一段路。
就是在这段路上她看到了冬寻。
十八岁以后的一天晚上,冬寻凝视着向北的眼睛,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冬寻,为什么会成为向北的哥哥。
站在向蕊床边,冬寻刻意回避了这么多年的愧疚感终于卷土重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于是小声地对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冬寻始终不忍心看向北一个人悲伤地忙碌,他跟着在殡仪馆忙了几天。等到过了向蕊的头七,这天晚上他准备回去了。走之前他去洗了个澡,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身上穿着向北宽大的恤,裤子还是自己的,想着将就穿会儿回家再换。
向北比冬寻高了一些,冬寻来家里之前一直很瘦弱,不管向蕊再怎么给他补充营养,他后来再也没长过向北,从初中开始就保持了落后向北半个脑袋的进度。
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向北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向北说:“别走了,留下来吧冬寻。”
“不了,这就走了,你...我把手机号留给你,如果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其实能有什么事呢,只不过本来想再次一走了之的冬寻又心软了。他拿出手机:“你的是多少,我给你打一个过去。”
向北说了自己的号码,没几秒就有陌生号码进来,他挂断之后存在了通讯录里。
冬寻要去穿鞋,他跟着起身叫住了他,“冬寻。”
随即冬寻抬头看他,脚下穿鞋的动作没有停,看着向北朝自己走过来。
“真的要走吗?”向北问。
“向北,现在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都不是十六七岁了,妈走了,公司你要认真看着,”他穿好鞋,抿唇低了头去提了提裤子。
他又瘦了些,裤腰变大了。
他说:“现在没人护着你了。”
“你呢,你呢冬寻?”向北上前一把抓了冬寻的手腕,用力将人扯到自己面前。
冬寻的鼻尖几乎撞到他的下巴,一呼一吸之间,温热的气息洒在他下唇。
“你长大了,向北。以后不要再任性。”挣开他的手冬寻转身想走,向北又抱住了他。
以前向北就喜欢从身后抱冬寻,一颗心贴着他的后背砰砰地跳。现在也是。
两人儿时的匆忙相遇把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定了个不太和谐的基调,向蕊把他送去和向北一个学校,从一年级开始念,两个人不仅是兄弟,还是同学同桌。
因为向蕊让向北“多带着点儿”冬寻,所以向北虽然非常不耐烦,但还是带着他算是安稳的度过了小学六年。
唯一出了点儿岔子,就是向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和别人打了一架,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打架。
说是打架倒更像是单方面的挨揍。向北没什么忍耐性,从小就爱惹事。学校放假大扫除,低年级放了学陆续的回家,向北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桌子上,等身为班长的冬寻整理完图书角一起回家。
他俩刚从教室走出来,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拎着一桶水路过他们教室门口,撞在向北身上打湿了他鞋子,看了他一眼不仅没道歉还说了句你是不是眼瞎。不知道是不是向北等冬寻等得抬不耐烦,他立刻把书包塞冬寻手里,冲上去一脚就把那男生踹倒在地,水桶滚落,水洒在地上到处都是。
男生骂了句脏话,爬起来就和向北扭打在一起。
冬寻怕向北挨打,也冲了上去,他死死地抱住那个男生让向北踹了他几脚。后来男生的同学来帮忙,抄起扫帚打得他背上全是伤。
向蕊停车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人出来,于是锁了车门到教室找人,从楼梯口刚刚拐进走廊就看到两个人趴在地上挨揍。冬寻抱着向北扑在地上,嘴角有血。
她随手拿起旁边教室门口的铲子,打得几个男生四散逃开。
其中一个男生条件反射反手一挥,手里的扫帚竹签插进向蕊的手心疼得她皱起眉头,向北见状突然推开身上的冬寻站起来就一脚踢在那男生腰上。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向蕊领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儿子从教务处出来,迎着西沉的太阳呵呵地笑。
她说:“打不过别人还要打,妈要是没来,你俩今天牙都要被打掉!”
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向蕊都笑不出来,回了家向蕊给冬寻上药,掀开他的衣服看到背上全是伤,眼睛一酸把他抱在怀里,“小傻子,你是哥哥,打不过就拉着弟弟跑呀。”
冬寻忍着痛摇头,轻声安慰向蕊:“妈妈,那个人先欺负弟弟。”
向北一直觉得冬寻是来抢走向蕊的爱的小恶魔,直到今天他奋不顾身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九岁的自己突然把六岁的自己从身体里赶了出去。他觉得自己和冬寻和解了,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冬寻,脸埋在他肩上,嘟囔道:“谢谢哥哥。”
向北抱着冬寻静静地站在玄关,冬寻这次没有让他放开,等他抱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把他的两只手从腰上扯下去。
他转过身看着向北——他终于敢直视向北的眼睛了,向蕊的离世给他带来了难以消除的愧疚感,也消磨了他几分愧疚感。
他是被向蕊捡回来的,自己跌下悬崖的时候差点带着向北也坠入万丈深渊。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向北再次请求,他伸手去牵冬寻,被冬寻轻巧地躲开。
冬寻容易对向北心软,可是对自己他总是狠着一颗心,心脏跳动的时候棱角把他的血管都要磨破。他对向北说:“你如果想妈了,打电话给我我陪你去看他,我先走了。”
“我想妈,可我也想你啊,哥哥。”
向北弯起嘴角笑,一手勾住冬寻的腰把他拉到面前,防止他挣脱,想想还是另一只手护在他背心把人推到了门上,撞得一声闷响。
他倾身过去吻他,放在他背心的手抽出来扣住他的下巴。
冬寻皱着眉头看他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朗的五官,唇上一片温热。他没有激烈的抗拒,也没有丝毫的回应。靠在门板上感受心脏剧烈跳动,向北湿润的舌尖从他齿缝挤进来。
他眉心拧得更紧。
向北在吻他,认真地让他觉得难过。
或许是知道冬寻对自己的放纵已经成了习惯,向北得寸进尺的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摆。掌心从他腰侧往上摩挲,摸到瘦得清晰可见的肋骨,也摸到了那个细小的伤疤。他手一顿。
冬寻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了句:“够了,向北。”
向北也只是停顿了那么片刻,搂在冬寻腰上的手放下来,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扯开,不管不顾的继续往上,猛地按在冬寻的心口。
冬寻的心都不太会跳了。
向北的齿尖在他唇上磨,叼着他的唇珠暧昧地说:“八年没有亲过你抱过你,你就不想我?”
他的指尖碾过冬寻胸前的一点,冬寻咬紧牙没有发出声音,只喘了两口气,神情变得冷漠。
“我不在的这八年,有人比我干得你还要爽么,这样都没反应?”
向北的手伸下去就要拉冬寻的裤链,冬寻一把抓住他,冷冷道:“向北,你疯了么?”
第五章做一次就别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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