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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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来二去的,殊无妄愈觉如坠迷雾。

  稀里糊涂在牢里呆了十二日,辅政太子来了。

  殊无妄精神一振。

  辅政太子比之前清减了些,两颊已然微微凹陷,精神瞧着也不大健旺。

  殊无妄瞧着,忽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辅政太子垂眸隔着栅栏看着苏鹤,见他身形未见瘦削,虽在牢中,整理得还算爽利。此时,苏鹤正抬眼看他,眸光清亮柔润。

  第一次见苏鹤时,他还不是这模样。

  “这几日,你还好吧?”

  殊无妄听得这一句,连日来的惴惴难安,顿时烟消云散。

  下狱,确实因辅政太子而起,但却并非因为他的身份;饶是身在狱中,辅政太子也是一直关照他的。

  殊无妄起身,扬唇一笑,沉腰一揖,“承蒙殿下关情,鹤,并无大碍。”话毕,起身,往前挪了一步,离辅政太子近了些,“倒是殿下,看着瘦了些。”

  “苏鹤。”辅政太子叫了他一声,约莫是声音太过轻柔,倒叫殊无妄有些恍惚。辅政太子摒退左右,挨到苏鹤近前,额头轻轻抵住栅栏,“苏鹤,你知道你是如何进宫的吗?”

  殊无妄一愣,他大抵能猜到他进宫缘由,只是没料到有朝一日竟能从辅政太子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进宫时,我身上有伤,意识不清,因此,不知事情原委。”

  辅政太子也无意听苏鹤言语,只缓声续道:“你是我王叔进献入宫的。

  “王叔是王后本族,是朝中重臣,他暗自从商敛财,朝中行贿之风,他沾了大半。王后诞有一子,比我小三岁,领了军衔,在外带兵。王叔一直想辅佐他继承王位。”

  殊无妄没料到这辅政太子竟非嫡长,看来一路也行得艰难。南掌也好,大奕也罢,王储之位,素来叫王室子弟,争得头破血流手足相残。

  “王叔时常向我进献美人,一为败我名声,二为安插细作,三为试探我对他的态度。他进献美人有时会去王都抓人,抓来的,大多不问身世出处,便会往宫中送,你,便是其中之一。

  “但你是汉人,恐怕他也没有料到。于是……”辅政太子稍稍犹豫了片刻,才续道:“我摹了你的字,伪造了一份书信,送到南掌边境,再由边境哨探截住送回……作为王叔通敌叛国的证据,将他下狱过审。

  书信……是你的笔迹,所以,要定王叔的罪,要有你的画押。苏鹤……”

  殊无妄终于明白了他下狱缘由,终于落得了一声轻松,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除却抄书……我还能有这份用处。”殊无妄垂眼看了看辅政太子,又叹了一声,“殿下要供状,鹤自当奉上,便纵受皮肉之苦也无妨。只是,我不死,此局便有破绽,殿下不能落人把柄。”

  辅政太子听罢,垂头不语,片刻后,忽得伸手攥住了苏鹤的衣襟,五指扣得极紧。

  “殿下?”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殊无妄心里悬的大石,总算落下。辅政太子既然撂了这句话,那此次,他定然是有惊无险。殊无妄负袖看着辅政太子振袖而去,喟然一叹。

  但此事过后,他能赢几分信任,还不得而知。

  一直不提审过堂,大约便是等辅政太子这一句吩咐,第二日,殊无妄便被提审过堂。堂上,竟有辅政太子在旁安坐。此审,已有定论。

  殊无妄在堂立定听审,堂审不满他清傲态度,另衙役以木棍击他膝弯迫他跪下。殊无妄咬牙,道:“我是汉人,不跪南掌。”

  辅政太子扬手示意衙役住手,又与堂审说明殊无妄不懂南掌语,请堂审将殊无妄交由他审理。堂审自然答应。

  殊无妄配合着辅政太子,先是不肯招,又走了一遍刑,招了,供状由辅政太子过目之后,再画押认罪。最后,带着一身鞭伤被押回狱中。

  南掌气候本就潮,牢中更是湿热,下雨时水滴能顺着石墙沥出来。这一身鞭伤,捱到这案子结束,怕是惨不忍睹。

  殊无妄在牢中捱了十日,第十一日清早,便被人拉起来换了干净囚衣,兜头罩了黑布袋子,也不知那袋子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迷药,罩上不多会儿,他便已失去知觉。

  上半身被裹得严严实实,背后该是上了药,疼得钻心。身上倒还算爽利,大概是擦洗过了。

  殊无妄睁眼,发觉自个儿又回到了耳房之中,不由松了口气,好歹,是躲过一劫。

  “你醒了?”

  殊无妄趴着转头,瞧见辅政太子正坐在桌边瞧他,殊无妄笑道:“承蒙殿下照料,尚且安好。”

  殊无妄只能察觉辅政太子在看他,却因他背光坐着,故而看不清他神色。

  “王叔定罪,流放,家产抄没。王后也受了牵连。”

  殊无妄没料到辅政太子竟会与他说这些,微有些诧异,“殿下不必与我说这些。”

  辅政太子垂首,良久,才嗫嚅道:“你伤得很重……”

  他声音极低,殊无妄没听清。

  “殿下说什么?”

  ☆、第六章

  “你伤得很重!”

  陡然拔高的音量,叫殊无妄唬了一惊。话音未落,竟又听见了极低的哽咽。殊无妄一愣,辅政太子这一声哽咽,确实是他始料未及。

  “不要紧,只是皮外伤。好得很快的。”

  辅政太子垂着头,只觉得喉头憋得发疼。苏鹤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背后伤口全烂了,几乎没一块好肉,剐了两层皮肉,才开始上药包扎。他在旁眼睁睁看着,饶是不悔布局,却愧拉苏鹤下水。

  “殿下不怕落人把柄,垂手相救,鹤已感怀在心。”

  辅政太子咬牙,这叫什么话!

  “我不救你,你岂非要骂我不仁?”声音哽在喉头,险险没吐出来。

  殊无妄笑道:“殿下已将事情缘由与鹤和盘托出,殿下不易,鹤自然体谅。”

  “你……”

  辅政太子豁然起身,似有怒意,但瞧见苏鹤,眼眶却又泛了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情愿为他至此呢?

  “你养伤吧……”

  殊无妄趴在床榻上瞧着辅政太子出得耳房,转过回廊,再看不见,这才缓缓吁了一口气。

  呵,这苦肉计,确实是太苦了些。

  殊无妄卧床养了三日,背后的伤未大好,结了一层薄痂,行动得小心着不撕开背后血痂,但寻常活动已无大碍。且连日来不曾走动,也确实是闷坏了他。

  耳房之外小塘边上的鸢尾又开败了一茬儿,塘上时不时还有水鸟一掠而过。有时候,还能瞧见捕鱼的鸟儿。

  先在塘边立住,除了脖颈和眼珠儿,其他地方木头也似一动不动,眼珠一眨不眨地瞅着水下,留意着小鱼儿的动向,一点儿涟漪都不放过。忽得一瞬,怕就是眨眼的那一息,它已然扎下了水,衔起了鱼。振翅抖落无数水滴,四下飞溅的水滴,惹得塘上涟漪起起落落。

  该去将案头那鸢尾收了,怕是早败了。殊无妄沿着回廊慢慢往书房去,约莫是得了几分信任,明里暗里盯梢他的眼睛,倒是少了不少。

  书房门户半阖,殊无妄抬手轻轻叩了叩门,竟无人回应。约莫,是不在书房吧……轻轻推门,探头一望。

  辅政太子竟在书房,正伏案歇息,怕是睡熟了。

  殊无妄侧身进去,放轻了步子,抬眼往自个儿案上瞧。酒瓶扔在,鸢尾茅草,开得正好绿得正好。纵使他不在,也是有人看护的嘛!再扭头来瞧辅政太子,仍旧伏在案上,脸颊枕着衣袖,衣袖底下,铺陈白宣。

  殊无妄正待弯腰来看看那白宣上头写了什么,忽得想起背后带伤,只得缓缓坐下。还在练字啊……看清了白宣上头铺陈的笔墨,殊无妄无声一笑。

  轻微的温热气息扑打到脸颊,辅政太子睁眼,愣愣地眨了几下,才算清醒。

  “殿下醒了?”

  辅政太子豁然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捂住底下自个儿写的字,佯作淡定。

  “你怎么不好好养伤?”

  殊无妄瞧着辅政太子脸颊上还留着在衣袖上压出来的红印,衣袖乱糟糟地扑在案几上,却还板着脸佯装风轻云淡。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总在屋里呆着实在太闷了。”

  殊无妄伸手,想自他手底抽张纸来看看。辅政太子与他僵持了片刻,总算松了手。

  “殿下,还在临摹么?”殊无妄看着那字迹眉尖儿微蹙,构架笔锋与他的字迹绝类,一看便是刻意模仿。

  辅政太子嗫嚅,“没有临摹。”

  不曾临摹那便是自个儿练的时候也总想写成他那样的了?

  “殿下腕力不足,写不成我那样的字。之前鹤也说过,殿下如今笔势构架已成,自己练习便可。”

  辅政太子垂头,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了书案上头摆着的白宣上。

  殊无妄将手中白宣放回,“殿下累了,应该歇一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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