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我别放开——”

  克里斯蒂亚诺抱紧卡卡。然后和他一起纵身从石阶的边沿跳了下去。

  

  “小心——快躲开——”

  克里斯蒂亚诺从地面爬起来，用力把卡卡向一边推去。一块石头正砸在他们刚才趴的地方。

  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丧气，正如他们所预料，从他们几秒钟之前所处的高度往下跳，这个地下通道确实已经不深。充其量不到25码。而如果他们继续在旋转的楼梯上行走，不知还要在这个空间里浪费多少时间。然而他们刚落地，就有一块方形的石头顺着楼梯滚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从头顶直接掉下来的重物。

  整个地宫都在迅速坍塌，几秒钟之前，跳下来还是求生的方法。但是几秒钟之后，现在他们变成是被困在地宫的最深处，如果不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必死无疑。

  克里斯蒂亚诺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很快走过去扶起卡卡。此刻两人已经是灰头土脸，防护服给予了他们很大的保护，不过这时候也已出现多处裂口。

  旋转石阶的底部是一个不大的矩形空间，这会儿几乎已经被掉落下来的大小石块填满。这里仍旧点着四盏壁灯，那些“凝固”的火焰隐约照亮了这个地方唯一值得注意的事物。

  又是一扇门。

  克里斯蒂亚诺掏出手电筒，在跳下来的时候，他尽量保证一些需要的东西不会丢失和损坏，尽管他不太确定在当下的情况下这个“需要”要怎么定义。他有点荒诞的想到，他们要完成今天的任务，恐怕最“需要”的是卡卡在警局办公室最初对他说的那些话。克里斯蒂亚诺想到这些，并且再次确认了一番自己确实很可笑。在那个环境舒适的办公室里，他表现的就像一个害羞小子一样逃跑。而到了现在这个充满炸弹、吸血甲虫和和怎么看都不该有时间想入非非的世界里，他却开始有滋有味的思量这些。或许从早上的他，到现在的他，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那个世界，真的有点儿什么不同了。

  与先前遇到的那扇门相比，出现在这里的这个门显得更加诡异。

  它没有门把。一时竟也辨不出是什么材质。宛如是镶在墙壁里，看不出从什么方向打开。

  克里斯蒂亚诺用手电筒在门上移动。然而手电的光只微弱的亮了几秒钟，便完全消失了。克里斯蒂亚诺皱起眉头，也许现在追究是电力用光了还是损坏了有些荒谬。可是克里斯蒂亚诺却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掠过。但是在他还没有抓住的时候就又被面前的黑暗吸收了。

  “不会有光。”

  卡卡说。克里斯蒂亚诺扭过头。卡卡和他一样站在门面前，他轻轻抬起一只手放在门上。

  “不会有物质。不会有能量，便也寂默无声。”

  “什么？”

  这次变成是卡卡转头看向他。

  “主创世之初是渊。主不是在时间中创造，而是创造了时间，所以不会有分秒。主不是在哪里创造，而是创造了空间，所以将是一片虚空。”

  卡卡感受那个以某种方式存在的门。

  “末世便是创造之工。这里是尽头。阿匹卜?萨德的诅咒。”

  “轰隆”的声音像是在世界的另一端，然而脚下振动和周围砸落的石块却的确让人感到犹如末日一般。

  萨非特的地宫彻底崩塌。

  他们面前还是那道门。

  确实是一种荒诞的思维。克里斯蒂亚诺想。他突然一把拉开卡卡，抽出腰间的配枪。朝着那扇门的中心开了一枪。

  然后那扇门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裂开了。就好像它从来就是个普通的门。

  克里斯蒂亚诺想，他需要确定卡卡可以一直在他身边。

  比如抓住他的手。

  在这个地下空间垮塌之前，他们一起走进那扇门。

  

  或许，是“走进”了。

  因为在克里斯蒂亚诺那么想的时候，外界的一切就消失不见。碎石块、灰尘、晃动和轰炸。都没有了。

  但是用“走进”似乎也有些奇怪。他们是怎么“走”的呢？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克里斯蒂亚诺忽然想起来。

  深黑吗？

  克里斯蒂亚诺给自己做出一个回答。不过随即又觉得不妥。

  这句话后面似乎还应该加上一个名词才对。比如他们经常说“深黑的夜空”或者“深黑的眼睛”什么的。那么这里该叫“深黑的”什么？他还记得那个门，他开枪打裂了它。那么这是门后面，房间？结界？或者科幻一点，压根另一个位面？

  克里斯蒂亚诺绞尽脑汁。然而立刻，他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怎么知道这里是黑的，而且还是什么“深黑”？

  与此同时，克里斯蒂亚诺意识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就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看”的。

  他之所以会这么叫它，是因为人类在下意识中会把无光线的或者被吸收的称作“黑”，他想起黑洞。而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视觉，也没有触觉，没有任何感官。

  “他”根本是不存在的。

  那么，现在在“想”的这个又是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再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荒诞。

  他又不是哲学家，为什么要思考这些问题。他只是个普通警察，并且习惯按自己的直觉行事。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晃神，实际上，在这个“深黑”中要维持思考状态的确非常费劲儿。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想，他知道这个“深黑”是什么了。那是一个无任何概念的虚空。

  对于他而言，这就像某个电脑游戏。他原本就应该是一堆无意识的数据资料，但是非常不凑巧的是，他却拥有自己的意识。或许因为他刚进入这个世界不久，还保留着在游戏以外的思维和意志。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大概很快，这个残存的自我存在就会消失。这个“深黑”可以像吸收他的视觉、听觉一样最终将他的思想也彻底吸收。不，应该不止是他，任何一个、任何一种“深黑”中的存在都会被吸收。

  那么，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游戏呢？克里斯蒂亚诺想。

  可是随即他又觉得，这似乎不关自己的事儿。反正他只是一堆代码，为什么要费神操心别人的事呢。“深黑”中，克里斯蒂亚诺感觉到自己在无限延伸，但是“感觉”本身却又在随之变淡。他觉得他陷入了人在睡眠之前的那种令人头疼的状态。你总是非常的想睡觉，但是现实中的一些事儿总是企图把你拉回来……是啊，现实总是让人头疼的……

  是的，在现实中，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只是个普通警察。就比如五天前的早上，他准时到警局上班。在那之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某个泥潭，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的泥潭。接着有个天使把他拉了上来。虽然他没有翅膀，但是他知道他是天使。亦或者他并不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意识中把他认定为“他的天使”，因为他把某种纯净殆尽他的世界——好吧，说回上班。他没有睡好，因为他在想着那个梦。但是他照例老老实实工作，因此他在报到之后负责审讯一个嫌疑人……

  在如水班铺开的睡意中，克里斯蒂亚诺奇妙的想着挺多的事情和那些人类总是在糊涂时才会注意到的细节。以至于，这使得他在如此的“深黑”中也迟迟无法入睡。

  似乎有一瞬间他想到，他抓住他的手——

  是的，他是抓住他的手的。

  克里斯蒂亚诺猛地回神，意识在刹那间清醒起来。就好像他明明就要睡着了，却又由于想到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而突然睁大眼睛，那些已经奔向遥远梦境的思维被他强硬的扯回来，因为他需要它们帮他思考那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还抓着卡卡的手。

  是的，克里斯蒂亚诺想起来，在他们落入这片虚无之前，他抓住了卡卡的手，保证他们不会分开。

  克里斯蒂亚诺努力集中注意力，感觉着卡卡的存在。尽管他连自己的手在哪儿也不知道。但是他确信，他一定没有松开。卡卡就在他身边的某个地方。

  他想起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早上，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卡卡答应他，会阻止阿匹卜?萨德的诅咒。但是在那之前，他需要帮他恢复灵力。

  接着，桑斯上校来找他们，他们来到阿匹卜?萨德的基地。他们进入地宫，在那个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上行走。那些吸血甲虫，那些不会跳动的火焰，那些吸收声音与光线的滞塞空间——

  他想起卡卡站在那扇们前——

  克里斯蒂亚诺终于抓住了那些一掠而过的踪迹。

  是的。一切的尽头即是初始前的虚空。

  这就是阿匹卜?萨德的诅咒。

  

  末世便是创造之工。这里是尽头。

  阿匹卜?萨德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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