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意外,也不像人为。”卡特指著屏幕的一处,示意他看图,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副高清图片,那是案发现场天花板的近照,正中央突出一小截钢筋和铁链,还有数根电线,那些家夥都断了一截,断层面很整齐,而天花板没有丝毫裂缝。
“不是人为割开的。”卡特尔说,这是陈述句。
那麽粗并且坚硬的铁质,就算有锋利的工具也不能割得如此整齐,除非是电锯之类的……那会造成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发觉,那钢筋的断层面赫赫地告诉所有人──他被谁像切豆腐块一样轻易切开了,虽然这个讯息如此诡异。
“你认为和《r》有关?”塞西尔继续艰难地组织词语,“这不可能……它只是一本书,虽然它能利用书的形象骗过众人的眼睛,但不可能割断钢筋……用它的页边割吗?……噢这真是……不可能。”
“是的,一本书不可能割断钢筋。”卡特重复了一边,“但是确实发生了,塞西尔,我需要你的帮助。”
“怎麽做?”塞西尔问。
“监视布兰登,最好能撬开他的嘴。”卡特说。“已经死亡三人,而你说书上已死亡配角是五人,有极大可能还有两人会遭殃。”
塞西尔忖思了会儿,终於点头,“好的……但我仍然对布兰登先生是凶手持保守态度。”在他和布兰登不算短的相处时间来看,那位老先生严谨、自律,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变得很严苛。
“好。”卡特笑了,很高兴终於让这位洁癖房东信任并帮助自己。
塞西尔看了看手表,上面显示上午七点十五分,他离开了书房,卡特继续坐在电脑面前同警局的搭档联系,试图多获得一点对案件有利的信息,直到对方举白旗投降,才伸伸懒腰,走了出去。
他恰好看到塞西尔穿著一身正装从卧室出来,看样子要出门。
“走好。”卡特随口说。“什麽时候回来?记得早点儿带食物回来。”
“嗯。”塞西尔上下打量,确定没有不洁的地方後,走到玄关,他一边说:“我会尽量早点儿回来,书房的抽屉留了钱,省著点儿。”
“你终於来了,克劳利先生。”艾伯特迎上来,恭谨地接过客人的小提箱,将他请进主人的房间,布兰登躺在他的卧室里,看起来精神很不怎麽样,艾伯特将小提箱放在一边,轻声说了句“我去为你泡杯咖啡。”便走了出去。
“您还好吗?布兰登先生。”塞西尔走到床边,柔声问。“怎麽突然叫我过来?牙齿有什麽?”
“不,我的牙很好。”布兰登摆摆手,虚弱地说:“我这次,是请你跟我聊聊天,我昨晚上,一直做噩梦,梦到克莱斯特他……”
“我替您按摩吧。”塞西尔看他情绪有些激动,便说,“悲剧发生,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请您不要再悲伤了。”
对方点点头,移动了一下身体,塞西尔的手指在对方头发间穿梭,温柔地按摩头部,见对方平复了一点儿,塞西尔踌躇著该怎麽“撬开他的嘴。”
“布兰登先生,我能冒昧说一些事情吗?”
“请说。”
“谢谢,抱歉那些东西憋在心里让我不吐不快。”塞西尔带著歉意说:“先生还记得前天那位没礼貌的警察吗?前日我离开後,碰到了他,他跟我说了找您的原因──发生了两件命案,命案中死去的二人,和《r》中的两个人死状是一模一样的……请先不要动……请听我说完。而克莱斯特先生死去後,那位警察又找到我,因为克莱斯特和书中的配角‘克莱斯特’死法完全相同,他给我看了克莱斯特死亡照片,那简直太惨了,那位慈祥的老先生全身骨头碎裂多处,眼珠也……”
接著他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另一个人的响应。
“克劳利……你说……”布兰登呆了会儿,“这是真的吗?我一定是中了诅咒……”
“我想事关人命,那位警察先生应该不会骗我。”塞西尔说。“而昨天克莱斯特先生的遭遇……先生您也看到过了。”
“噢,上帝。”布兰登拽紧了在头上按摩的手,“这……”
这位老先生没有将克莱斯特的死联想到自己的书,突然发现这种事,他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先生,请不要激动。”塞西尔柔声安慰,“我猜测,或许有您的疯狂崇拜者,挑出了自认为符合书中人物形象的人,将之杀害,作出这些事。我们得帮助那位警察先生,避免让更多人遭到伤害。”他委婉地说。
布兰登闭上眼睛,不停地念著“上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讨厌警察,克劳利,这你知道的,如果有能力,我甚至恨不得所有警察下地狱,我没办法和那些家夥合作……”
“让我来做您和警察之间的沟通者吧。”塞西尔说:“我可以将近期的所有预约都推掉,请让我能有帮助您和克莱斯特姑娘的机会,布兰登先生。”
布兰登浑浊的双眼看著他,看了很久,塞西尔有些疑惑和紧张,好半响,布兰登轻笑了起来,“你总是这麽体贴,克劳利,一定没有任何女人能逃得过你的温柔。这样就麻烦你了,请你帮我联系那个警察……只有一个警察吗?”
塞西尔呆了下,因为对方突然将话题扯开老远,又突然重新回到正题,让他有那麽一会儿思维追不上,而最後一个问题让他又有些紧张,总不能说,是一位被强制勒令休假并且离家出走的警察吧?
“嗯……只有一位,我讨厌跟太多警察相处。”塞西尔临时编了个半真实的谎话,他和布兰登对警察有同样的偏见──那些家夥总是仗著身份的特殊,做一些讨人厌的事儿。
布兰登认同并相信他的话,老先生点点头,他突然起身,“我该做些什麽?”他说,表情很认真与严肃。
这个倒还没有想过,塞西尔忘记问卡特需要撬开布兰登的嘴问些什麽,那家夥也好像忘了,他想了想,说:“可以告诉我,有什麽读者很热情地联系您讨论《r》吗,以及……您有没有什麽仇人?”
“读者大多都很热情。”布兰登思考了下,“仇人?如果算上讨厌我脾气的人的话,那有很多,要我都说出来让那个家夥赛选吗?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我得先问问他,我叫他过来好吗?”塞西尔试探地说,因为布兰登很讨厌自己的宅子里有任何与“警察”沾边的生物。
“好,但是我不想见到他的脸。”
“这不用担心。”塞西尔说,走到门外,播下家里的号码,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那边的人似乎在吃东西,说话囫囵,当得知他在布兰登家里时,对方还呛了一下。
“他马上来,我会让他在门口站著,他不会进来。”挂断通话後,塞西尔进屋笑著说。
卡特很快就来了,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显然来得很匆忙,手里还拿著厚厚一叠东西,他不雅的著装让出门迎接的塞西尔眉头直皱。
“你总有本事让别人看出你不修边幅的本质。”塞西尔不高兴地说。
“嘿,我这叫痞子英雄,而且一般的电影里痞子英雄总有一个爱数落他的正经女人……”卡特还没说完,下巴就挨了一个绝对不女人的拳头,自知开了个蠢玩笑的他赶紧闭嘴,默默将手头的文件递过去,见对方翻阅,便轻声说:“这是三位死者的生前照片和人缘状况,我们可以试著找一下三人中有没有共同认识的朋友或者仇人。”
塞西尔看了下,将他带了进来,让他矗立在主人卧室门口,而自己将东西拿进去,递给布兰登,还没等他说两句话,布兰登忽然激动起来。
对方瞪大眼睛,拿著文件的双手不停颤抖,呼吸时有时无,看来是又犯病了,塞西尔赶紧从提箱里拿出呼吸器给他戴上。
“不要激动,布兰登先生。”塞西尔轻柔地说,一边轻拍对方的背部,“发生什麽事了?您认识这上面的人吗?”
刚才布兰登看了一眼文件最上面一张,那是一名死者生前的照片。
“不,我不认识,但是我见过他。”布兰登平静下来,他说:“在这里。”他指著自己的太阳穴。
“……脑海?”塞西尔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的……”
布兰登这位书法家突然开始连载惊悚小说,不但其他人,就连布兰登本人也很惊奇,但是灵感挡也挡不住,脑海不停地回旋适合将之写下来的故事。
布兰登可没想到这辈子没写过书的自己会在年迈时期拥有这麽多灵感,他迫不及待将故事在笔下转换成为文字,并且外界的反响非常好,这令他很受用。
布兰登是个严谨的人,他习惯生活中每个地方都有条有理,写的书自然面面俱到,每个人物性格与场景画面都不要求最独特但得给人真实的感觉,那可不是随便一个三流小说家能社稷出来的。所以在写之前,他总得在脑海顺理逻辑一番,每个书中人物的虚拟形象都深刻在他脑海中,甚至连不必要的小场面也不例外。
这对脑细胞负担可大了,但布兰登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一直认为这是个好习惯,这也确实是个好习惯。
可是,年轻又热情的牙医拿给他看的死者照片,竟然和他脑海中深刻的人物一模一样,布兰登明明没有见过那些人,这简直见鬼了!
布兰登讲述了写书的经过,他又开始激动起来,看来受了不少打击,这次可没那麽容易安慰,看对方铁青的脸,塞西尔果断地叫来了艾伯特,将老先生送进医院。
卡特辛辛苦苦跑来,还没十分锺,又得回去了。虽然有些郁闷,但这次有点儿收获,总体还不算失望。“是真的吗?他说跟他脑海里的人物一模一样?会不会是他在说谎?我觉得布兰登很有可能是幕後b。”他说,看样子认定布兰登绝对有嫌疑。“他的整个气势看起来就像大魔王。”
“布兰登先生其实很温柔。”塞西尔说,卡特耸耸肩,不置可否。
塞西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没两分锺就挂断了,并且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上去,卡特赶紧跟上,“出什麽事了?你破天荒愿意搭车。”卡特说。
“艾伯特先生告诉我,布兰登先生叫我立即去他家一趟。”塞西尔说。
“他又怎麽了?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先生,听起来都觉得拗口。”
“这是礼貌。”塞西尔斜了他一眼。
布兰登的宅子很快就到了,下了车的塞西尔的表情明确表示了对车内浓重汽油味的厌恶。这家夥一点儿也不像个现代人,卡特想,往前倒带几个世纪才是他的世界。
布兰登的宅子外一如既往的荒凉,就如宅子主人的人际关系一样。塞西尔来到主人的书房,布兰登二话不说,递给他几张人物素描。
“你知道我经常有作画的习惯。”布兰登阻止了塞西尔要出口的疑问,他说:“我习惯将脑袋里美好的事物画出来,让那些一闪而逝的灵感永久存留在纸上,《r》里头的每一个人物我都有画出来,这个你也是知道的。”
塞西尔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想起确实有这事儿,他细心地翻看那些素描纸,敏锐地发觉其中有两张素描,和第一第二位死者非常相像,素描总共有九张,两张是儿童,那是主角。《r》一书中的主角是一男一女,都不超过十三岁。
“希望这些能帮上忙。”布兰登说,刚在医院经过一番救治,稍微好一点就立即赶回了家,他此刻感觉有些微喘。
“我会拿给警察先生看的,谢谢您。”
“客气什麽。”布兰登笑了笑,送别了塞西尔和那位一直不得允许露面的警察,艾伯特来到书房,“请问您有什麽吩咐?”忠心的管家说。
“带我去教堂。”
卡特捏著素描纸急冲冲上了楼,冲进书房,他在玄关匆忙脱下的鞋子掉在了卷毛地毯边缘,塞西尔狠狠地将他的臭鞋子拎到鞋架上。
“塞西尔,快上来!”卡特在楼上大叫。
塞西尔不悦地将正准备走向厨房的脚步偏移,他正想泡杯咖啡,“什麽事,你不是要将素描传给你的搭档吗?别告诉我你不会用扫描仪。”他说著,推开书房虚掩的门。
“我当然会用,那东西就和跟女人办事一样都得先来点儿前戏。”卡特没头没脑地嚷嚷,指著手里一张素描纸,“快看,这个人像不像你?”
“那本来就是我。”塞西尔没好气地说,另一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麽天方夜谭,塞西尔只好耐心地解说。“我不是说过钱宁?克劳利这个名字是布兰登先生跟我开玩笑写进去的吗?那麽配角素描里有我的画也不奇怪,事实上布兰登先生为我画过不少素描。”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卡特恢复了平静,他有些担忧地看了塞西尔一眼,在他充满想象力的脑海中,已经把《r》当成一个菜板,里头的角色就是菜板上一块块待切的肉,他的室友兼房东就是其中一块。
我可得保护他。卡特心想,否则就没有房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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