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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瞥见顾之洲瞬息万变的脸色,就差把头闷碗里一起埋了。

  拜燕云所赐,这顿饭吃的穷极无味。

  顾之洲见傅子邱放下筷子,便把自己的也丢了,拉人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一步。”

  气氛一度凝滞,燕云大概明白自己犯了错,留都不敢留。

  待人走后,他才松口气儿似的瘫在椅子里:“怀柔君,可多谢你了,不然我这张嘴还不知道能说出些什么。”

  齐武见燕云两片儿唇开开合合,吃的满嘴油光,忍不住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擦。”

  燕云轻声道谢想要接过,刚一伸手,发现十根指头也没比嘴巴好到哪儿去。

  齐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按着他油乎乎的手,认命的上去帮着擦嘴。

  “嘿嘿。”燕云亮着眼睛笑了笑。

  “惹毛了负雪君还这么高兴?”

  齐武托住燕云的下巴,难得细致,白绸布轻轻压上燕云的唇角,顺着他弧度姣好的唇线一点点的擦拭。绸缎沾上油渍,染的斑驳,那文弱仙君却笑的干净无垢,叫人心乱。

  “负雪君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啦,”燕云反过来开解:“我是笑你呢。”

  “我?”

  燕云在他掌下点头,下巴触到温热的掌心,像戳在齐武心上:“是啊,怀柔君,你当初多讨厌我,现在咱俩能算朋友了吗?”

  齐武抿起唇,硬朗的面孔惯有的坚毅。

  他松了手,把绸布塞给燕云。

  “啊?还不能算吗?”燕云探着身子看他,有希冀有无措。

  齐武败下阵来,扒了一口饭,含混不清的说:“算。”

  第34章

  34.

  顾之洲和傅子邱一路无言,有关“和好”与否的问题,他们似乎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

  说没有吧,他们现在整天混在一起,虽然偶尔呛几句声,但这状态和从前关系好的时候还真挺像。

  但非要说他俩和好了,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就好像做饭忘了放盐,穿衣服没系腰带,哪里怪怪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又很一致的闭口不谈,生怕一不小心戳破了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平静,狼狈的打回原形。

  二人走到山口,剑门外凌厉的剑气结界碰到他俩倒是柔和的很。

  这结界想来也是个念旧的主,都一百年了还记得傅子邱的气息。平时淮初来找顾之洲,没有手令都被刺的嗷嗷叫,对着傅子邱却无遮无拦,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顾之洲心里头不是滋味,脸色又难看几分。谁知他前脚刚踏入剑门,就和对面一排人撞了个正着。

  顾之洲脚步一滞,想装没看见。

  傅子邱敏|感的很,终于打破沉默:“怎么了?”

  “没事。”顾之洲随口说:“走这边。”

  奈何有人想选择性眼瞎,有些人偏爱主动往枪口上撞。

  “负雪君,你不解释一下这什么意思吗?”

  傅子邱耳朵都要竖起来,觉得这人的声音好生熟悉。紧跟着,面前齐刷刷好几道脚步迫近,听起来起码有五六个人。

  傅子邱大概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剑门之中直呼顾之洲的名号,而不称尊上,又是顾之洲见了就想躲的人,除了玉莲峰那几位不开化的长老还能有谁。

  这些人从前就不喜欢顾之洲,觉得他性情太过乖张跋扈,没事儿总爱找点茬,寻着由头找他麻烦。顾之洲又是个不服管教的,常冲他们嚷嚷:“师父都没要惩治我,我爱怎样就怎样,关你们什么事?”

  于是这矛盾积了一日又一日,终于在高雁如死后彻底爆发。

  昨日岳林来照看他,傅子邱旁敲侧击,知道了这些长老干过的那些糟心事。也真是难为顾之洲这个暴脾气还能忍他们到现在。

  顾之洲面色一沉,看着围上来的长老们,语气不善:“让开。”

  为首的是玉莲峰掌事净愁长老,闻言眼睛都瞪起来:“顾之洲,看清楚你在同谁说话!”

  顾之洲肩背下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不想跟你们吵,让我过去。”

  “让你过去可以,先交待一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净愁长老指向傅子邱:“我若没有记错,他一百年前就断剑离山了。”

  玉莲峰的长老古板迂腐是出了名的,从前他们有多喜欢傅子邱,几乎将他视作剑门未来的接班人。后来傅子邱下界去做魔尊,他们一腔厚望付诸东流,别提多气了。

  顾之洲被戳到痛处,眼皮都跟着跳起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傅道主是我请来的客人。”

  “客人?他?”

  “怎么?”顾之洲反问:“墟余峰什么时候不许待客了?”他看向最左边的白胡子老头:“净贪长老,来您府上做客的小陈星君回去了么?”

  净贪横眉一竖:“顾之洲!你什么意思!”

  顾之洲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清楚,我不给你们添堵,你们也别来招惹我。把我惹毛了,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做什么混账事。”

  顾之洲不是软柿子,他自觉已经足够忍让,奈何这帮老头偏爱和他作对。

  “简直目中无人!目无尊长!”净贪大喝一声。

  他喊的格外嘹亮,直将几位长老的气焰涨了一大截。

  净愁接道:“剑门规矩,叛教之人不得回山!顾之洲,你公然带此人入剑门,是明知故犯!眼中还有没有门规?有没有剑门?!”

  “在外嚣张跋扈也就算了,进了墟余峰还这般无法无天,你以为你是谁!”

  “你们!”顾之洲脸色铁青,风暴迅速在眼中聚集,冷冽的灵气不受控制的从体内倾泻而出,拂的衣袂翻飞。

  “狂徒!你还想动手不成?!”

  剑门外的剑气结界似是感应到顾之洲的情绪,呼啸着翻涌起来。顾之洲一字一顿道:“你们再喊一句试试?”

  净愁脸上的横肉狠狠一抽:“你竟敢威胁我们?”

  紧跟着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谩骂。

  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了两下,顾之洲眼前闪过一道红光,拳头一握用力的挥了出去。

  傅子邱却在半空中截住他的手腕。

  顾之洲一脑门子火不知道该往哪撒,用力挣了挣:“放手,不然连你一起打!”

  傅子邱按着他,手臂穿过顾之洲身前,把人圈在怀里。而后闲出一只手,哄小猫儿似的拍着他的肩头:“你同他们置什么气呢?”

  他贴近顾之洲的右耳,冰冷的气息穿透耳膜,无疑是在烧的正旺的火上浇了盆冷水。

  “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们还能嚣张几时啊。庸碌了一辈子,现在不逞点口舌之能,死了不更没存在感了?”

  净愁怒道:“傅子邱!”

  “之洲,”傅子邱没听见似的,只是在顾之洲耳边轻轻地喊:“不气了。”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不知礼数!不知羞耻!”

  顾之洲猛地颤了颤,眼睫震动若秋风落叶,连唇色都败的彻底。

  更多的声音潮水般涌来,惊天巨浪迸在礁石之上,咸涩的海水飞溅而出,顾之洲感觉自己被狂浪卷起,一直将他沉进大海深处。

  呵斥声渐渐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水将他淹没。

  “顾之洲,你凭什么做墟余剑尊?不光我不服你,你问问在座的,有几个服你?”

  “若非北雁君替你保驾护航,就你那个尖酸刻薄的臭德性,谁愿意和你同处一室?”

  “你今天的一切都是高雁如给的,如今他死了,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把剑尊印鉴交出来,我们念及你师父的面子,允许你体面的离开墟余。”

  顾之洲一层衣衫被冷汗湿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叩住傅子邱的掌心。

  他用了很大的力,怕傅子邱跑了似的,指尖嵌进皮肉里,抱住一叶浮萍一般紧紧地抓着。

  “顾之洲!你究竟有何脸面做墟余剑尊!”

  净愁高喝一声,和顾之洲记忆中的声音重叠,竟未能分清现在究竟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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